“你不是想讓本王畫幅畫送你?這是在路上畫的。”
“蒼昊,你畫我的這個眼神,似乎有點問題。”
蒼昊興味挑眉,“有什麽問題?”
“本姑娘怎麽會有這種……”蘇末皺了皺眉,思索着措辭,“……煽情露骨的眼神?”
她有什麽樣的眼神,她自己最清楚。十多年縱橫殺伐,她的性子一向是冷酷狠辣或者漠然無情,縱使對蒼昊不一樣,但一個人什麽樣的性子,眼裏透露出來什麽樣的情緒,豈是三兩日就能徹底改變的?
畫中女子的眼神,給她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情感過度外露,渾然一個陷入熱戀中小女生的火熱眼神。
“煽情露骨?”蒼昊半阖着眼淡笑,“本王以爲那應該是含情脈脈。”
含情脈脈?
蘇末嘴角一抽,徑自盯着畫像不語。
“第一次有女子以另類特别的方式向本王傾訴愛意,直言對本王入了魔,讓本王印象深刻,至今難忘。”蒼昊嘴角含笑,半躺在床上,這般悠悠說着,微阖的眉宇間慵懶恣意,神色萬般愉悅。
蘇末嘴角一抽。
月蕭好奇之餘,視線微擡,仔細凝視着畫像片刻,溫潤笑道:“主子的畫工自是毋庸置疑,末主子深情的眼神也是刻畫得非常到位。”
深情?
蘇末怪異地瞅着他,“你的意思是,平素我看蒼昊時,就是用這種火熱的眼神?”
“呃,末主子自己難道沒發現?”月蕭微笑,“不過,屬下倒不覺得是火熱,正如主人所說,含情脈脈倒是真的。”
蘇末無語。
蒼昊淡淡道:“這副畫,末兒不喜歡?”
“不會。”蘇末歎了口氣,将畫軸仔細卷起收好,“畫面很美,本姑娘很喜歡。”
“此話當真?”蒼昊笑笑,“不喜歡就直接說出來,不必刻意給本王留面子。這點打擊,本王還受得住。”
“沒有。”蘇末道,“是真的喜歡。”
莫說是一副畫工精湛的畫像,上面有她和他,哪怕隻是一隻不值錢的草稿圖,隻要是出自他的手,她又豈會讨厭?”
況且,馬車上一路颠簸,彼時他尚且心裏對她氣怒,然而僅憑着幾個月前的記憶,就能把一個滿目柔情的女子刻畫得如此淋漓盡緻,說他心裏愛她不夠深,又有誰會信?
這一刻,蘇末知道,終其一生,她将再也放不開這個男子。
心裏泛起點點漣漪,進門之前被耍的怒氣與憤恨早已煙消雲散,此時此刻,蘇末心裏隻剩下滿腔泛濫的柔情。
擡起頭,她朝月蕭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酋時了。”月蕭聲音變得恭敬,“主人大概是乏了,蕭即刻命人送晚膳過來。”
蒼昊淡淡嗯了一聲,月蕭随即退下。
出了門,回了前廳吩咐梅韻備好晚膳送到蘇末的房裏,月蕭徑自回了楓林苑,卻見舒桐在院子裏練劍,不由愣了一下。
朝一旁樹下走了幾步,靜靜站在落英缤紛下,看着庭院裏沉穩揮劍的男子,月蕭的心神幾番飄遠。
劍勢鋒銳犀利,劍招之間卻斂盡了鋒芒,就如同這個内斂到窺不見一絲棱角的男子十數年如一日的性子,将隐忍修煉到了極緻。
隻是今日,這劍招雖依舊沉穩,看起來卻不若以往淡然,顯得有些……
月蕭略微蹙了蹙眉,隻覺得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一路與這個男子相伴着走來,親眼見證也親身體會了這個男子不輸于任何人的文韬武略,卻偏偏言行舉止之間仿若看淡了一切塵世間的悲歡離合,如過盡了千帆,将所有不堪與屈辱隐藏在淡然的表面之下,獨自扛下所有的酸甜苦辣,默默無聲,卻真正做盡了一個無私的兄長所有該做的和不該做的一切。
很快察覺到了有人靠近,舒桐最後一劍回氣之後緩緩收招,将劍入了鞘,慢慢轉身看向月蕭。
“明日一早我會去跟主人請罪,若能僥幸不死,下午便回雪域谷整頓軍營。”
月蕭道:“你的身體無礙了?”
舒桐淡淡點頭。
“之前主人已經罰過你,等于這事已經揭過去了,你什麽時候見過主人就同一件事兩次問罪?”月蕭溫潤一笑,“所以,沒有僥幸一說,主人不會殺你。但是——”月蕭語氣頓了一下。
舒桐淡然擡眼,心裏固然猜到他要說什麽,卻不知爲何,仍是問出了口,“但是什麽?”
月蕭微微靜默,須臾,淡淡道:“我最後問你一次,若我與主子道明一切,你會如何抉擇?”
蘇末收好了畫軸,起身走到床榻邊上,凝視着蒼昊恬淡的面容,“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什麽事?”蒼昊淡笑,“關于月蕭,還是舒桐?”
“看來什麽事都瞞不住你。”蘇末挑了挑眉,顯然是有些訝異。靜默半晌,他才淡淡笑道,“你什麽時候察覺到的?”
“具體的時間,本王倒是不大記得了。”
蘇末懶懶笑道:“那你是什麽想法?”
蒼昊沒說話,微微坐起身将她輕攬入懷,笑歎:“末兒操心的事似乎也挺多。”
“本姑娘心腸柔軟,見不得人獨自傷懷。”蘇末神色自若,偏首在他臉上輕吻,“舒桐的調令,先緩一緩如何?”
蒼昊道:“爲什麽?”
“你不是知道?”蘇末懶懶睨着他,“本姑娘可從未真正求過你什麽,這一次,你可以當作是我想成全月蕭。”
“若是月蕭的意思,這件事末兒便不必多管。”蒼昊淡淡道。
蘇末挑眉,“爲何?我以爲你會答應。”
“本王答應與否并不要緊。”蒼昊嗓音清雅淡然,語調中帶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卻似話中有話。
蘇末凝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這件事你管是不管?”
“末兒。”蒼昊無奈地歎了口氣,“本王倒是想問問你,對他們這般……不容于世的情感,竟如此容易就接受了?你沒什麽特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