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除了親自照顧蘇末,蒼昊并沒有多說什麽其他的話,碧月熬好了藥,就見自家主子從蘇末房裏走了出來,淡淡扔下了一句“本王有事出去一下,半個月之内,安排鳳衣樓屬下護送末兒去霁月山莊”,随即攜着南風、南雲離開了客棧。
碧月不敢多問,隻能低頭應是。
蘇末剛自六日的昏迷醒來,晶瑩透白還散發着清香的湯藥,已經放到了一旁的案上。
“末主子洗漱之後,先把這碗藥喝了。”碧月打來了一盆熱水,洗漱用具準備好在一旁,躬身請示。
睡了六日,靜養了六日,蘇末精神其實很好,隻是神情仍顯得有些倦怠,她懶懶瞥向碧月,“蒼昊呢?”
碧月微微垂着眉眼,恭敬地道:“主人有事出去了。”
“什麽時候回來?”
“屬下不知。”碧月道,“主人這幾天心情不是很好,屬下沒膽子問。”
蒼昊心情不是很好?
蘇末靜了一下,“我睡了幾日?現在是什麽時辰?”
“六日。此刻已經是酋時了。”
六日?
蘇末愈發沉默。
六日時間可以發生太多的事,鳳臨淵已死,穆國的皇帝大概再也按耐不住,要與舒河決一死戰了。
她記得自己昏厥之前,似乎是蒼昊及時趕到,才救了她一命。否則,今日的蘇末,隻怕已經在地府等着投胎了。
陰溝裏翻船,可不是這樣說的。蘇末自嘲地想着,若不是突如其來的小腹墜痛、腿部痙攣而引起身手滞塞,那些三腳貓隻憑幾支弓箭能耐她何?
可最後,卻偏偏隻是這些最尋常的人都不會犯的錯誤,她卻犯了。
“睡得時間有些長了,精神似乎還不錯,肚子卻很餓。”起身下榻,自己動手洗漱,蘇末擡手阻止了碧月的幫忙,“蒼昊心情不好,是因爲我?”
其實想也知道,這句是廢話。
隻是,蘇末恍惚想着,不知這此生氣的程度如何。
碧月歎了口氣,心裏亦是七上八下,“大概是的。”
蘇末手上動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他,“是因爲我的身子,還是因爲我的魯莽?”
被問到這種問題,碧月真的覺得有些爲難,他糾結地看着蘇末,“末主子,屬下真不知道,也不敢胡亂猜測主人的心思。但屬下覺得,主人定然是擔憂末主子的身體安危,末主子昏迷這六日,皆是主人貼身照顧的。”
蘇末皺了皺眉,“那他現在去哪兒了?”
貼身照顧了她六日,蘇末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情人之間,互相照顧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雖然蒼昊身份至尊至貴,敢勞駕他動手的人至今還沒出生,她蘇末算是例外的,兼而這幾日又是特殊情況……
但,照顧了她六日,卻在她醒來的時間裏消失不見了蹤影——蘇末很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屬下不知。”
“一問三不知。”蘇末淡淡道,“本姑娘是不是已經進入失寵階段,馬上要被打入冷宮了?”
碧月臉色一變,忙擡起頭道:“末主子這是說的什麽話?主人對末主子的情意有目共睹,末主子自己也完全可以感覺得到,那并不是一般皇帝對待嫔妃的恩寵。主人心裏,末主子一直是個特别的、獨一無二的存在,失寵這種事,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末主子身上?主人是真的有事。”
“碧月,别那麽緊張,我隻是随便一說。”蘇末默默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轉過眼,淡淡道,“我的身子無礙了?孩子還在嗎?”
“在。”碧月道,“是藤茵來給末主子看的,施了針,母子均安。”
“母子均安?”蘇末唇邊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隻怕即便孩子保住了,本姑娘也是安不了的。”
“嗯?”碧月不解,“末主子的意思?”
“本姑娘沒什麽意思。”看了看桌上的藥,蘇末一聲未吭,系好衣服,迳自轉身走了出去。
“末主子。”碧月望着她的背影,臉色變了變,“這藥有安胎作用,裏面還加了些調養身子的補藥成分,請末主子趁熱服用。”
蘇末頓住腳步,回頭看着他,又問了一遍:“蒼昊在哪兒?”
碧月眉頭微鎖,表情有些爲難,“屬下真不知,主人出去剛剛半個時辰,屬下以爲隻是去辦點小事或者什麽的,便沒敢問。”
“這藥,蒼昊有交代一定得喝?”
“沒。”碧月微微一愣,“這是藤茵交代的,她是隸屬于鳳衣樓的大夫,醫術不錯。”
蘇末沒興趣去管藤茵是誰,也沒心情理會她的醫術有多不錯,她隻是輕輕又問了一句,“蒼昊,在哪兒?”
碧月直到這一刻,似乎才覺察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臉色變了變,俯身跪下,“屬下不敢欺瞞末主子。”
蘇末靜靜看着他好一會兒,才淡淡颔首,“不怪你,起來吧。”
說罷,迳自轉身離去。
碧月蹙眉,忙起身跟了上去。
這個時候,客棧裏正是人聲鼎沸,客人絡繹不絕的時候,蒼昊不在,南風、南雲自然也不見了蹤影。
蘇末表情漠然,碧月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些什麽,自然也不知道,她此刻心裏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麽平靜。
剛走到樓下,蘇末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看了看燈火通明的大堂裏正在用晚飯的各色人群,腳步頓了頓,星眸緩緩環視一周,又慢慢轉身上了樓。
碧月有些疑惑,卻什麽也沒說,隻是跟在她身後又回了廂房。
“蒼昊在生我的氣。”蘇末星眸微斂,淡淡看着桌上的藥,慢慢伸手,端起來一飲而盡。
碧月站在一旁,沒敢搭腔,他也不确定蘇末說的是什麽意思。
主人臨走的時候,隻留下一句“本王有事出去一下”,以及讓他護送蘇末去霁月山莊,其他的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碧月戴罪之身,又怎敢問太多?
空碗放回桌上,蘇末道:“碧月,去準備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