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即便是鳳臨淵這樣的高手,也感受不到絲毫來自她身上的氣息。
等他察覺到不對時,已經晚了。
哐當一聲,長劍落地,鮮血飛濺。
鳳臨淵臉上冷汗涔涔,左手捂着右肩,臉色慘白如雪,神情頹廢。
他身前三丈遠處,一條血淋淋的手臂靜靜躺在地上。
“世子殿下!”
衆人見狀,不由大驚失色。
失了握劍的右手,即便武功還在,也絕對不會再如以前那般靈活敏銳,甚至可以說,已經廢了半身武功。
沒有一招斃命,不是蘇末一貫的風格。當然,這絕對不是蘇末失手,也不是她突然善心大發。而是——
“本姑娘不會讓你死得那麽幹脆。”蘇末的嗓音這個時候才顯出幾分漠然,甚至是冷酷。鳳臨淵艱難地擡起頭,額上一片虛弱的晶瑩,“你……你會後悔……”
“後悔?”黑影一閃,蘇末爽快出現在衆人眼前,冷冷一笑,“本姑娘長這麽大,至今還沒做過什麽能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此次若真能開個先例,也算是一場新鮮的體驗了。”
“你——”
蘇末眸光一掃,剩餘的兩百多人再次舉起了手裏的弓箭,犀利的箭頭顫巍巍地對準她身體各處要害。
她勾唇淡笑,“剛才你們奈何不了本姑娘,現在依然。拉弓的手最好穩一點,若一個不小心射偏了,極有可能就要了你家世子尊貴的小命了。”
于是,本來顫巍巍的手,顫得更厲害了。
人人被蘇末這神似鬼魅般的身法吓了心底不安,連世子都不是對手的女子,他們想冷靜都難。
蘇末輕嗤一聲,眸光轉回鳳臨淵身上,淡淡道:“本姑娘最喜歡一報還一報。你廢了青衍半身武功,本姑娘同樣如此還你,公平的很。”
當然,這是看在白紅鴛的面子上,替青衍讨回一個公道罷了。
“至于你欠下本姑娘的。”蘇末指尖纏繞着發絲,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本姑娘百毒不侵是真的,沒有騙你。但你既然敢存着這種心思,敢把主意打到蒼昊身上,死,未免太便宜你了。”
鳳臨淵臉色一變,眼底流露出陰毒的光來。
蘇末雙臂環胸,對身旁已經再度把她包圍的烏壓壓的箭頭視若未見,隻淡淡笑道:“本姑娘其實打心底裏是佩服閣下的,能夠對即墨蓮那樣的女子癡心不悔,不管你的本事怎樣,人品怎樣,最起碼算是個性情中人,本姑娘并不想爲難于你。”
鳳臨淵接連點了右肩幾處大穴,聞言擡起頭,冷冷諷刺道:“廢話少說,要殺便殺。但是本世子告訴你,就算你自己百毒不侵,你腹中的胎兒隻怕也沒有這個本事吧。”
“這正是本姑娘生氣的地方。”蘇末左右環顧,發現所有的桃樹已經被攔腰砍斷,想找個倚靠着的地方都沒有,她轉過頭來,淡冷道:“曾經,任何企圖對本姑娘不利的人,幾乎都不會有好下場。而現在,任何一個敢在蒼昊身上打主意的人,本姑娘才會真正讓他後悔來這世上走一遭。若不是你方才說了一句話,本姑娘此刻,隻怕已經把你碎屍萬段了。”
鳳臨淵咬牙,“我說了什麽?”
“你的一句話,提醒了本姑娘。”蘇末勾唇,慵魅一笑,“你說絕殇會造成胎死腹中的後果,本姑娘才突然想起來,胎兒的在母體裏成長,靠母親的血水供養。本姑娘本身的體質,至少可以遺傳一半到到胎兒身上,也就是說,他尚未出生,便已經擁有了百毒不侵的特殊體質。也因此,本姑娘才突然間有恃無恐。”
“這麽說來,還是本世子……本世子的錯了?”鳳臨淵咬牙,臉上已經一片慘白頹廢之色。他擡起眼,冷冷注視蘇末,突然腳尖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勾起地上長劍——
蘇末眉頭一挑,身子快速一偏,輕易躲過迎面而來的劍勢。
失了一臂,鳳臨淵的出劍的力道已經抵不上之前的一般,劍上空有殺氣,卻再無銳不可當之勢。
長劍在半空中打旋,蘇末右手一揮,陽光下,一道肉眼幾乎看不真切的絲弦蓦然出現在長劍一端,兩兩碰撞之後,火花四濺,一片片哀嚎平地響起,一具具屍體接連倒下。
旋風如電,堅硬的寶劍在那一瞬間被擊得粉碎,化作無數鋒利的暗器,以雷霆之勢隻襲向執弓的人。
蘇末懶得去看那些被長劍化成的碎片擊中的人死了多少,或者有沒有活口。
她即便不看,隻憑着自己出手的感覺,也可以斷定,那一招之下,至少有五十人已經失去了生命迹象——
說一招似乎有些牽強,畢竟,有些取巧了。
正常情況下,以她平日的身手,一招最多取十幾人性命,再多也不大可能了。
看着眼前倒下的一片,鳳臨淵臉色變了又變,他此刻才終于明白,爲什麽蓮兒始終鬥不過眼前這個女子了。
他們都太自負——不,不是他們自負,而是他們從來沒以爲有人的本事已經高到了這個地步。
江湖上排得上名的高手,他可以斷定,沒有人能做到這一步。也沒有人,有這麽高深的武功。
那種殺人的手法,如死神一般犀利的招式,還有之前那種隐身的本事,鳳臨淵生平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這一刻,他心裏已經明白,這個女子,不但身手之快無人能及,手段狠辣,心性之狠絕,也同樣是當世少有。
這樣的女子,鳳臨淵此刻心裏突然沒了恨意,也沒了恐懼,反而生出一個荒唐至極的想法——
他在想,若早先遇到她的人是鳳禦熙,那麽穆國要逐鹿天下,統一九國,坐穩這書世間至高無上的寶座,誰又能阻擋?
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穆國,終究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争奪天下的資格。
手裏已沒有了兵器,鳳臨淵看着眼前還剩下的一百多手下,淡淡道:“誰能活到最後,替本世子帶話給陛下,臨淵拜别,請陛下擅自珍重。”
說罷,嘴巴一動,一縷血絲沿着唇角溢出,身軀緩緩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