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在旁,聞言嘴角一抽,怪異地瞥了她一眼——羨慕别人?您自己本身才是讓世人隻能羨慕與仰望的存在吧?
白紅鴛淡笑:“上次我食言不告而别,也沒能與姑娘說明,不知道有沒有讓姑娘白等一夜?”
“我沒放在心上。”蘇末身子側靠在欄杆上,輕輕打量了她一番,“最近氣色倒是不錯,隻是看着似乎瘦了一些?”
“姑娘進來坐吧,外面那些江湖漢子,粗魯又野蠻,沒什麽好看的。”
蘇米聞言莞爾,緩緩走近小姐喜氣洋洋的閨房之中,“上次一面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蘇末。”
“白紅鴛,你叫我紅鴛就好。”白紅鴛随她一道走近房裏,站在桌邊倒了三杯茶,遞給蘇末一杯,然後朝碧月點頭示意,碧月道了聲謝,捧着茶迳自退到朱欄處——
女子的閨房總不是他可以随意長待的。
紅鴛低頭喝了些茶水,“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耗了些心力,瘦些是難免的,但大體來說,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苦盡甘來?
蘇末笑道:“如此便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紅鴛擡起頭,淡淡笑了笑,“你的身份我不問,但心裏大概也有數,幫忙倒是不用,我有些事與你說。”
“什麽事?”
“是關于湘北青家與穆國合作之事。”白紅鴛看了看碧月,蘇末道:“當他不存在就好。”
她這麽一說,白紅鴛心裏已然明白,便是不用避諱的意思。
兩人各自在梳妝台前的紅木凳子上坐下,白紅鴛定定看了蘇末一會兒,似是歎息,又似慶幸,“我以爲我這輩子都不會有朋友了。”
朋友?蘇末嘴角微微一勾,卻是垂下眼喝茶,并沒有說話。
雖然隻上次無意之中見了一面,連告别都沒有,彼此還談不上了解熟悉。不過,人真是很奇妙的動物,遇到看對眼的人了,無形中就産生了緣分。
甚至,不需要用言語訴諸于口。
雖然這一生,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她一個也沒有,與她親近的隻有屬下。但此時,對于朋友一說,她竟半分抗拒的情緒都沒有産生,似乎已是認同了。
一路來通過一些隻言片語的傳聞,對白紅鴛的性格脾氣也了解了十之七八,自然明白她這類人不易交到朋友的原因。
江湖上也不全是俠義之士,道貌岸然的人太多了,假仁假義,滿口仁義道德,對于我行我素的随性之人總是看之不起,惹得起的口誅筆伐,惹不起的畏懼遠離,不圖名不爲利,待之真心的能有幾人?
若不是頂着白雲堡千金的身份,白紅鴛的所作所爲,大概早被定義爲邪道妖女了。
而依白紅鴛的脾氣,又怎屑于與那些虛僞之人打交道?
所謂物以類聚,這古代,大概也隻有白紅鴛這般不顧世俗活得恣意潇灑的性情女子,才能入得蘇末清冷的眼。
白紅鴛黛眉微蹙,淡淡道:“去年四月青衍無故失蹤,青家長子青崖暫代家主之位,他瞞着父親與穆國達成了協議,将會在今年六月底賣給穆國五萬匹良馬,定金收了一半,若有違約,青家将立刻傾家蕩産。青衍重新掌權之後,鳳世子派人催了幾次,青衍以家族紛争爲由,一直拖到現在。”
蘇末聞言,稍稍靜了一下,随即擡眼道:“青家的内亂解決了沒有?”
白紅鴛笑道,“早已平複了,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青衍又怎麽會被選爲家主?之前遭了陷害也不過是沒有防備罷了。隻是他……”
忽而蹙眉,似是惱怒,“青崖如此待他,他卻總不忍傷他性命,若是我,必定要将他千刀萬剮的。”
蘇末失笑:“這便是你一個月不能殺人的原因?”
“嗯。”白紅鴛輕輕點頭,“青衍說我戾氣太重——也确實是吧,他失蹤那段時間,我在湘北殺了很多人。”
青衍的失蹤,讓她理智全失,所有犯到她頭上的,無一不是斷手斷腳殘廢喪命,長達十個月的時間裏,她自己都算不清,死在她手上的人有多少。
那段時間也是白雲堡與湘北青家關系鬧得最僵的時候,白紅鴛也一度差點被斷絕了與白家的關系。
不過,那時的她,又豈會在乎這些?
戾氣太重?站在憑欄處的碧月不禁暗想,這兩人能合得來,大概便是因爲彼此皆戾氣太重,殺人不眨眼,都是尋常人惹不起的女修羅。
被惹怒的蘇末,與喝醉酒的白紅鴛,究竟誰根更可怕一些?
蘇末則是想到,那五萬匹戰馬若真的交易成功,大概穆國軍隊的實力會更加不容小觑。
“青家現在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
“青崖被軟禁,青衍掌權。”白紅鴛簡單兩語道明,“與穆國的生意雖是青崖與鳳世子私下裏達成的協議,但代表的也是青家,青衍的意思是毀約,賠付違約金。”
若是以往,九國相安無事,這筆生意做成與否,關系并不是很大。青衍心思缜密,行事果決,若賣給穆國如此巨大數量的馬匹,作爲蒼月的子民,定然會想方設法供給蒼月同樣或者更大數量的良駒,不管朝廷是否需要,有備無患才是關鍵。
但如今,說天下戰亂或許是誇大之詞,但青衍很明白,随着南越、恒國與瀾國皇室相繼滅亡,穆國的國力足以與蒼月抗衡一段時間,這個時候,若給他們送去五萬匹戰馬,則穆國無疑是如虎添翼。
而青家此種行爲,與叛國又有何不同?
所以,五萬匹戰馬,他是斷然不會送出手的。
“穆國開出的價格很高,青崖當初與鳳世子商談的結果是,若時間到了,青家無法交出馬匹,則違約金按原價的百倍賠付。”
白紅鴛說話時,表情淡然,面上沒有絲毫憂色,她甚至爲此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青衍曾打算以此理由悔婚,我告訴她,悔婚可以,青家所有人我殺得一個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