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軍紀混亂,擾民搶奪現象嚴重,正經人家的小姐不敢踏出府門一步,生怕厄運降臨,悔恨終生。
直到與南越一仗慘敗,損失了近兩萬兵馬,由舒河強勢斬殺了軍中大将,接管了剩餘八萬人,情況才開始好轉。
如今南越已滅國,國土早已劃入蒼月版圖,綿州才真正遠離了戰亂,開始恢複正常生計。
白雲堡便是坐落在綿州城,從城門進入,往北走數十裏路,便能看到赫然呈現于眼前的“白雲堡”三個燙金大字。
白雲堡占地面積龐大,坐北朝南,幾乎貫穿了從東到西整條街道。本身财力可觀,但若與湘北青家相比,仍是遜了不止一籌。
此次兩大家族聯姻,自然造成了不小的轟動,除請柬上受邀之人之外,不請自來的人更不在少數。
而蘇末一行人,自然也在不請自來之列。
昨晚下榻之處的月河客棧離此不遠,一大早吃了早飯,一身男裝貴公子打扮的蘇末便在碧月陪同下,到白雲堡湊了個熱鬧。
嫁女兒與娶媳婦自然不一樣,男方大概要中午時分才到,隻是白雲堡堡主夫婦一大早天未亮就開門迎客,滿臉笑容俨然流露出心裏的喜悅,還有更多的如釋重負。
白雲堡正廳很大,從正廳排到廳外的桌椅不計其數,隻正廳裏,便足以容納近三百人就坐。
喜慶的鞭炮聲在甫開門之際就噼裏啪啦炸響起來,手持請柬之人,大多是江湖上有頭有臉,或者與白雲堡關系密切之人,自然被安排在了正廳,不請自來想讨杯喜酒喝的,隻能在廳外就坐,早晨還好,辰時一過,炙熱如火的太陽照在身上,霎時連酒水就似加熱過了一般,半天烘烤下來,那滋味大概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明白。
堡主在前面招待客人,夫人已經回了居住着女眷的西園。
白雲堡堡主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西園裏的紅楓苑,便是唯一的也是最小的女兒紅鴛的寝閣。
若不是幾年前一直鬧得沸沸揚揚的的傳聞,白紅鴛無疑是白家堡裏最受寵的女兒,隻從她居住的寝閣便能看出一二。
九曲回廊從主院直通紅楓苑,曲曲折折,蜿蜒數裏,苑外有一處專門辟出的人工湖與假山,雖不大,景緻卻分外迷人,九區回廊直接連到湖中心的四角涼亭。
紅楓苑左邊有一處被精心管理的花園,其間各色極品花種散發着清涼舒适的淡香,且不說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單單那幾盆認識的——紫得妖豔的蘭花,與紅、藍、黃、白四色同株盛開的牡丹,大概每一株都在千兩銀子以上。
白紅鴛居住的兩層閣樓更是雕梁畫棟,精緻無雙,裏裏外外所選用的家具木料無一不是上乘,便是在這白天晴天,也能感受到各色鑲嵌在屋頂牆壁之上夜明珠散發出的柔和光芒。
閣樓之外,風景獨好。
閣樓之内,美輪美奂。
一身妖娆紅衣的白紅鴛此際便是坐在梳妝台前,面無表情地看着鏡子裏被精心描繪出的精緻容顔,黛眉,朱唇,吹彈可破的無瑕肌膚,精緻小巧的下巴……視線微擡,對上鏡中那雙仿佛會說話的鳳眼,其中被深深隐藏的情緒,似乎透過鏡子的反照,才稍稍能窺透出一點點,不爲人知的激蕩。
身邊伺候的婢女與奶娘,規規矩矩地肅手站在一旁,也不知在等什麽,臉上隐隐流露出幾分焦躁之色,卻到底不敢出聲催促。
“哎喲我的寶寶,怎麽到現在還沒換衣服呢?”
這一聲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衆婢女無不長長松了口氣。
白紅鴛微微偏首,淡淡道:“娘。”
“時辰快到了,寶寶,怎麽不換衣服?”白夫人看了一眼被整齊放置在床榻上的一套鳳冠霞帔,不由覺得奇怪。
“還早。”白紅鴛淡淡道,“離午時還有兩個時辰呢,娘親不必着急。”
“丫頭,你不高興?”白夫人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日期夜盼着這一天?這會兒怎麽沒見你面上有幾分喜色呢?”
衆家婢女暗忖,小姐性子冷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即便心裏歡喜也不會流露在臉上讓您知道吧?
“女兒自然是高興的。”白紅鴛這麽說着,臉上卻是一片淡漠之色,唯有微垂的眼底,洩露了幾絲異樣的情愫。
白紅鴛站起身,拖着長長的紅色裙擺,慢慢走到憑欄處,從二樓的位置,可以隐約看到前廳熱鬧非凡、喜氣洋洋的氣氛。
白夫人心裏歎了口氣,看着她窈窕動人的背影,這幾年的磋磨,丫頭的性子似乎更加疏離了,即便是大喜之日,也無法如願看到她臉上露出開懷的笑容。
“寶寶,把嫁衣換上讓娘親瞧瞧。”白夫人示意侍女伺候小姐更衣,“新郎官快要到了,寶寶……”
“娘,你出去一下。”
白夫人一怔,“寶寶?”
“娘親,你出去一下。”白紅鴛回頭淡淡道,“你們幾個也出去,半個時辰之後再進來伺候更衣。”
白夫人雖不解,但見她似是不願多做解釋,隻得點頭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娘親等會兒再來。”
白紅鴛沒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待白夫人領着一幹侍女與娘娘出了門,白紅鴛才淡淡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一身白衣貴公子打扮的蘇末,足尖踩着牆壁,幾個輕點,以一招壁虎功飛身上了閣樓,動作潇灑飄逸至極,身後的碧月緊跟而至,單論輕功,竟也絲毫不遜色。
蘇末手持折扇,環顧四周,漫不經心地打量着這古色古香的女子閨房,少頃,視線落在放置在床榻的嫁衣上,淡淡一笑:“姑娘這一套鳳冠霞帔,當真是美極,怎麽不穿到身上試試效果?”
“不用穿也是合身的。”白紅鴛轉眼看去,眼底刻骨的柔情此際緩緩流瀉,濃烈的情感在褪去了淡漠的面具之後,再也掩飾不住洶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