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蒼昊似是完全不知道此人被舒河與謝長亭同時威脅着被迫改了名字——隻因名字裏同爲昊字,讓二人心生不悅,長亭甚至爲此曾生過殺意。
挑起唇角,蒼昊泛起無聲淡笑:“浮生這個名字,真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無非隻是一個方便人稱呼的名字而已。”七皇子面容淡然,似是對一切都無所謂。
蒼昊淡淡道:“去霁月山莊問月蕭吧。”
“是。”似是松了口氣,躬身行了一禮之後,七皇子姿态從容地退了出去。
“舒河。”蒼昊垂眼看着眼前溫順無比的紅衣男子,“怎麽突然這麽安靜?”
舒河一顫,慢慢擡起頭,小聲道:“主人商讨正事,屬下不敢打擾。”
“正事說完了。”蒼昊挑眉。
“那路遙……”
蒼昊鳳眸微擡,漫不經心地看着跪在殿外的年輕男子,金燦燦的陽光照得他臉色通紅,汗水順着鬓角不斷往下滴落,跪立的身軀顯得柔和而恭順,抿緊的唇角可以明顯看出幾分心底的緊張不安。
柔和……
想起半個時辰之前此人因護主之心而伸出如豹子一般的利爪,此時這番姿态倒确實是過分柔和溫順了。
是怕牽連舒河吧?
蒼昊心底有數,淡淡道:“跟着你南征北戰,不算功勞也還有苦勞,況且事出有因,本王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便懶得與他計較了。”
“咦?”舒河一驚,随即一喜,“主人說真的?”
他以爲就算不交給謝長亭處置,也至少略施薄懲的,壓根沒料到會這麽輕易就揭過去,害他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兒。
蒼昊睨他一眼,舒河傻傻一笑,接着回頭怒吼:“兔崽子還不滾進來謝恩!”
蘇末嘴角一抽,輕飄飄瞪了他一眼,碧月要笑不笑地抿着唇。
路遙聞他命令,忙起身入殿,卻并不敢如舒河那般靠得聖駕太近,遠遠便跪下來,叩首道:“奴才叩謝陛下聖恩,吾皇萬歲。”
舒河冷冷道:“聖駕之前無禮,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陛下恩典開赦,稍候本将軍卻一定要好好收拾你!滾出去,太陽底下跪着去!”
“末将領命。”路遙恭恭敬敬叩了首,帶着十二萬分的順從退了出去。
“舒河。”蘇末懶懶喚了他一聲,“你需要好好修身養性了。”
碧月撲哧一笑,贊同地點頭:“越是虛張聲勢,這威信便愈發打了折扣,舒河應該跟丞相多學習,一句話不說,就能教人膽戰心驚。”
“跟他學?”舒河斜斜挑了一眼面色從容而淡然的謝長亭,對于被嘲笑,心裏反而一點兒也不在意,“算了吧,整日死氣沉沉的,我怕會早亡。”
蘇末低低歎了口氣:“好了傷疤忘了痛。”
“是啊。”碧月點頭,“若主子尚未發話,他決計是不敢這般說話的。”
謝長亭垂手站在一旁,面上依舊不見絲毫情緒,對于被拿來當做嘲笑調侃舒河的擋箭牌,也隻當事不關己一般。
“長亭。”蘇末淡淡開口,“給蒼昊把脈。”
謝長亭靜了一下,知道蘇末是在擔心蒼昊方才運功對付即墨蓮時身體受影響,因爲他自己心裏亦有同樣的擔憂……須臾,擡眼看着蒼昊,似是在征得他的同意,然而腳下卻已朝前走了幾步,從容在蒼昊身側蹲跪下來,溫聲道:“長亭冒犯,請主人伸出手腕。”
蒼昊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又偏首看瞥了蘇末一眼,不意外看到了她眼底清淡的堅定之意。歎了口氣,倒是沒有拂了他們的意,漫不經心地把手腕往旁邊矮幾上一擱,語氣清清淺淺道:“本王發現,末兒與長亭二人,不知道在何時,似乎已站在同一陣線了。”
舒河與碧月聞言,同時愣了一下,細細琢磨了一會兒,确定主子話音裏沒有其他的意思,才漸漸放下心來。
謝長亭垂眼沒說話,迳自細細把脈,蘇末卻哼了一聲道:“若不是因爲你,長亭大概連看都不屑看本姑娘一眼,又哪兒來的同一陣線?橫豎我與他不會私下裏背着你集結黨羽,亂了朝綱就是了。”
這種話,大概也隻有蘇末這般随性的女子敢信口拈來,從來不放在心上,換作他人,怕是想都不敢想的。
“末主子此言未免妄自菲薄了些。”謝長亭淡淡道,“長亭也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尋常人罷了,除了腦子比一般人好使些,出身皇族,因而身份地位也比尋常人高了些,其他的便也沒什麽值得炫耀的,又怎麽有資格不把末主子看在眼裏?”
說罷,修長的食指離開了蒼昊清涼的手腕,眉頭微微蹙了一下,随即恢複了沉穩淡然的表情:“主人身體裏的真氣似有些混亂,應該是方才壓制即墨蓮的笛聲所緻,若不及時調息養脈,内力會流失得更快。”
頓了頓,他微微垂了眉眼,道:“輕微的真氣紊亂,雖不會如此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但主人也該愛惜自己的身子——在齊朗沒有徹底治愈主人的丹田之前,主子日後還是少動真氣爲好。”
蒼昊聞言,漫不經心地垂下眼睑,注視着他溫順的姿态,須臾,淡淡一笑:“本王與末兒,現如今倒真是應該放下一切,安心調養身子了。”
“那敢情好。”蘇末淡淡道,“若不是看你真有急事,本姑娘才不會允許你自毀諾言,棄了月城之途,改而轉向瀾國這鳥不拉屎的愚蠢市儈之地——月城風土人情多怡人?真正是個修養的好地方,我們可以在那裏住到孩子出生。”
愚蠢市儈之地?
舒河雖不解,卻知道蒼昊此行主要原因就是因爲他,不由心生幾許愧意,低聲道:“教主人費心了,屬下下次不敢再這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