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亭目光淡然,唇角微挑:“果然是舒河那個奶娃帶出來的将士,氣勢就是不一般。”
南風、南雲聞言,各自嘴角一抽,垂眸不語。蘇末垂着眉眼喝茶,對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隻當未見。
唯有肖鵬不明其裏,疑惑地皺眉:“怎麽了?”
沒人理他。
謝長亭負手靜立,即便不言不動,周身散發的氣勢也讓路遙不敢輕舉妄動。
沉默時,腦子反而迅速冷靜了下來,倏然想起七皇子三天前說的話,路遙微微凝眉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是真的愚蠢,隻是因爲從未見過将軍口中的主子,所以輕易就被表面的假象模糊了視線。
三日前見到的那個一身雪衣的男子,路遙皺眉回想了片刻,雖然與眼前這人長相一模一樣,但到底還是有些微差别的。那人一現身,開口喊了将軍的名字一句,然後再說話時,将軍的表情就不對了。
他說的是“朕放心不下你,所以過來看看。”
路遙抿了抿唇,這句話他并不知道有什麽破綻,但将軍似乎聽出了什麽不對勁之處,隻是,彼時因爲離得太近了,那瞬間想避開已是不大可能。
今日這個人同樣一副如畫的容顔,然而,身上那種純淨出塵如谪仙的氣質,卻是三日前的那個雪衣男子身上沒有的。
唯有避開塵世修習多年的人,身上才有如此純淨清冷的色調。
将軍曾說過一句話——若說這世上真有能修煉成仙之人,那必然非我家主子莫屬了。
想到這裏,路遙臉色已有些微僵硬,如果那日重傷了将軍的人不是此人,那麽,究竟是誰?此刻還藏身在宮裏某處,還是已經悄然離開?
他想得出神,碧月已經跟在蒼昊身後,穿過奢華氣派的白玉隔斷,進到了内殿。
觸目所及,碧月眉頭一凝。
躺在榻上的舒河,俊美如火的面容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一向恣意飛揚的劍眉此時微微鎖着,脖子下方,微微被解開的衣襟下,露出了同樣青黑色的掌印。
碧月近前查看了一番,秀氣的眉緊緊蹙着,眼底閃過狠戾之氣,擡起頭,看着沉默不語的蒼昊,微微垂首請罪道:“主子,這毒……屬下解不了。”
“無妨。”蒼昊淡淡道,“把他扶起來。”
“是。”碧月轉身,把昏迷不醒的舒河扶着半坐起來,以雙手撐住了他的身體。
蒼昊走上前,輕輕擡手,數道純淨的真氣從指尖輸入舒河身體各大要穴,同時一粒色澤黑得發亮的丹丸送到了舒河被迫微微開啓的嘴裏,經過内力催化,丹藥輕巧入腹。
拔下頭上束發的黑玉簪子,一頭濃密的墨發披散下來,蒼昊無心去理會,暗自運氣,直到指尖悄悄覆上了一層晶瑩的冰霜,淺淺冰涼的水汽染上黑玉簪尖端,他才複又朝碧月道:“褪了他的衣服。”
碧月遵命照辦。
衣服被褪到腰際,散發着冰霜寒氣的簪子一點一點緩緩刺進了舒河的胸口,執簪的修長手指穩如磐石,黑色的血一點點自簪尖下溢出來,滴落地面。
一陣奇異的樂聲倏然響起,隐隐約約不知從何處傳來,蒼昊眉心一動,眸底閃過冰冷之色,緩緩拔出還在冒着寒氣的黑玉簪。
碧月同時皺起秀氣的眉頭,耳朵裏聽着這奇怪的音色,隐隐覺得怪異。
舒河胸前的黑血一點一滴冒出,瞬間就浸濕了衣衫,蒼昊出手點穴封住了他心脈,恰在此時,舒河卻蓦然張開雙眼!
眼簾中映入的雪衣風華如畫容顔,激起臨閉眼時那一點不敢置信的傷色,舒河眸底蓦然閃過一絲陰狠之色,雙掌驟發,攜着似要毀天滅地的恨意與決絕朝蒼昊迎面襲來!
碧月顯然沒料到事情驟然如此發展,不由大驚,手裏沒有任何兵器,隻以一雙肉眼與舒河的雙掌對上,兩人快如閃電的掌力一觸即收,卻各自倒退三步,皆覺得被對方強勁的内力震得氣血翻湧,渾身真氣亂竄。
“舒河!”碧月眉頭一皺,冷冷喝道,“主人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舒河不語,眼底詭谲之色愈發濃烈,雙眸死死盯着蒼昊如畫的眉目,耳朵裏聽着催命符一般嘈雜的樂聲,腦子裏似有一根緊繃的弦,逼得他心煩氣躁,殺意頓起。
蒼昊淡淡一笑,柔聲道:“舒河,醒一醒。”
舒河冷冷看着他,眼底卻急速閃過一絲清明之色,他皺起眉,覺得似有一種不受控制的外力正試圖駕馭他的理智。
耳邊嘈雜的樂聲還在繼續,并且有愈發急促的趨勢,舒河一刹那間隻覺頭疼欲裂,渾身快要爆裂開來一樣。
臉色慘白,面無血色,額前汗水涔涔,眸光卻兇狠似狼,緊緊鎖住蒼昊的面容不放。
縱是碧月,此刻也發現了他的不正常之處。
秀氣的眉頭微微一蹙,碧月道:“主人,他……”
舒河緊握雙拳,極力控制着欲朝眼前之人動手的沖動,直覺告訴他,不能,不能,絕對不能動手——
可腦子裏催命一般的聲音,卻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叫嚣着要他殺了眼前這人——
殺了他!殺了他!忘記了三天前他是如何打算要殺了你的?
不——
舒河搖頭,身子一動,猛然往床頭撞去,碧月大驚,這一撞之下,不死也要頭破血流了。
蒼昊輕輕擡手,一道氣流劃過,輕輕巧巧阻隔了舒河的身體,緩解了他撞擊的力道。
舒河的身體,瞬間反向跌入了被褥之中。
“主人……”碧月眉頭緊皺,“沒有方法可以破解嗎?”
“自然是有。”聽到異常響動而入的謝長亭,手裏抱着一架瑤琴,走到床前,看着床上神情極度痛苦的舒河,淡淡一笑,“不過,主人似乎想要他自己憑意志力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