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七皇子的要求,每日定時輸入真氣維持着舒河的心脈不會繼續衰弱,然而舒河的臉色卻并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愈發泛着觸目驚心的青黑色。
路遙爲此感到心驚又疑惑,不解地看着七皇子,甚至真的開始懷疑是不是他暗中在藥裏動了手腳。
猜疑的目光落在連宇昊身上,後者卻隻是淡然不驚地解開了舒河身上的衣服,直到看到胸前白皙的肌膚上印着的紫黑色掌印,兩人才倏然變了臉色。
連宇昊眸光凝重,鎖住那片紫黑,眸底閃過深思之色。
路遙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咬牙切齒地道:“這是非要緻将軍于死地不可了?”
“這不是緻命的毒素。”連宇昊淡淡道。
“不是緻命的毒素?”路遙擡起頭,目光死死地鎖着他眉宇間的肅穆隻色,“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這是一種迷幻人心智的藥物,或者說,是一種通過藥物來控制神智的攝魂之法。”連宇昊道,“據我目前所知道的來看,精通這種惡毒邪術的,唯有納伊的即墨蓮。”
“聽名字,似乎是個女子。”路遙冷冷道,“但對将軍出手的,明明就是蒼月的皇帝。”
連宇昊看了他一眼,淡淡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路遙,你除了跟在舒河身邊學會了領兵打仗,還會些什麽?”
路遙一滞:“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連宇昊轉開眼,視線回到舒河身上,“我三天前就告訴你,我已經發出了求援信,算算時間,他差不多也該到了。到時候你便可知道,你究竟有沒有真正見過世面?”
不待路遙說話,七皇子又勾起嘲諷的冷笑:“跟着舒河東征西讨的大将,竟不如一個在冷宮裏待了十年與世隔絕的人看得明白,真是個愚蠢至極的笑話。”
路遙一刹那間臉色青青白白。
七皇子的求援信發給了誰?自然是發給了蒼昊。
此際,離瀾國皇城尚有兩城之隔的官道上,一輛四匹千裏馬的馬車正在飛速前進,謝長亭與碧月兩騎領先,馬車左右,南風、南雲各乘一騎護衛在側。
八匹快馬奔騰而過,帶起一陣塵土飛揚,幾乎彌漫了整條官道。
“究竟出了什麽事,需要這樣不要命地趕路?”
馬車裏,傳來蘇末清冷而略顯焦躁的嗓音。
雖馬車極端舒适,趕路趕得再急也并覺得颠簸不适,但她卻不能不憂心蒼昊的身體。
齊朗去了九羅還未歸,離得愈遠,對蒼昊的身子愈不利,最讓她不安的是,她對内力之事一竅不通,根本估測不到也預料不到下一刻,在蒼昊身上會發生什麽事。
“舒河出了事。”剛收到密信的蒼昊,雖嗓音淡淡,語意之間卻隐隐透出了一絲冷意。
“舒河?”蘇末聞言,靜默了片刻,才緩緩道:“他出了什麽事?遭了暗算?”
“嗯。”蒼昊漫不經心地輕應了一聲,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蘇末蹙起眉,若有所思:“舒河武功不俗,攻下瀾國,皇城内外有四十萬大軍護衛,身邊還有親衛,誰能輕易暗算到他?”
“若沒有防備,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蒼昊一招手,蘇末身子懶散地靠在他身上,漫不經心地撫着她的頭發,蒼昊語氣淡淡道:“最難防的,便是最信任的人。”
“什麽意思?”蘇末暗自思索了一下,“你是說,他身邊的人對他下的手?”
“不是。”蒼昊道,“那日我們在虎城遇到的西域仁王,你道他去了蒼月九門提督府,所爲何事?”
“西域的仁王?”蘇末眯起了眼,聯想上次碧月說的畫師,不由腦子裏靈光一閃,一個想法在腦子裏緩緩成形,她的臉色也因此變得極端冷酷,“那個該死的東西,找了畫師花了本姑娘的畫像,送到瀾國,然後找人易容成了本姑娘的模樣……對舒河下了手?”
“判斷得大緻沒錯。”蒼昊淡淡道,“但他畫的不是你。”
“不是我?”蘇末蹙眉,“仁王見過的并且能讓舒河不設防的,除了本姑娘還有誰?”
“末兒。”蒼昊歎了口氣,“還有本王。”
蘇末聞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那日貌似都沒注意到你。”
“遠遠看了一眼,也足夠了。”
蘇末沉默下來,眼睑微垂,長而濃密的睫毛蓋住眼底愈發冰冷的殺意,良久沒有再說話。
“那日聽到碧月彙報了這個消息,本王便猜出了大概,卻沒料到他們的動作如此之快。”
蘇末冷冷道:“有人要找死,誰也攔不住。”
“主人。”謝長亭溫雅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了進來,“前面再行十裏就到了朔州城,天色已晚,主人是否要找間客棧休息一下?”
“若要休息不必找客棧,碧月自會安排地方。”蒼昊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繼續趕路,明早之前,必須抵達皇城。”
謝長亭聞言,眉尖稍稍凝了一下,卻沒再說話。
“蒼昊。”蘇末皺眉,“不必急在這一時半會兒吧?”
“末兒累了?”蒼昊睜開眼,關切地看着她,即便是在這當頭,眉宇間依舊沒掩飾情意融融。
蘇末搖頭:“我還好,隻是擔心你。”
“本王沒事。”蒼昊淡淡一笑,“末兒凡事放心便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本王心裏自然是有數的。”
蘇末斂眸:“齊朗那個家夥,大概掉到溫柔鄉裏,忘記自己身上還有任務了。”
蒼昊聞言,卻淡笑不語。
四騎快馬與馬車一路飛奔,一夜時間連過兩座城而絲毫沒有停頓的時間,直到第二日一早天已完全亮開,馬車才緩緩停了下來,穿過皇城城門,一路抵達了帝都皇宮外安靜無聲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