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秦不是個愚人,隻聽了這句話,也瞬間意識到舒河不是與他們開玩笑或是故意吓唬他們,而是真的存了殺心的。
一顆心陡然沉入谷底,剛剛才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消失,孟秦臉色頹廢,不禁苦笑。
“将軍可否答應屬下一個要求?”
七皇子蓦然又開口,舒河乍然聽他自稱屬下,本是一愣,随即冷了臉色,沒好氣地回頭:“你又有什麽要求了?”
七皇子斂着眼,淡淡道:“連城交給我處置。”
“這是爲何?”舒河瞅着他,沒忽略他語氣裏流露出的一絲幾不可察的恨意,“他與你有仇?”
“殺母仇人。”
七皇子嗓音漠然,不帶一絲情緒,連城聞言瞬間擡起頭,死死地盯着他,眼底無法掩飾濃烈的恐懼。
“也沒什麽不可以。”舒河現在對瀾國的皇帝與太子是看都懶得看一眼,無所謂地點頭,“不過,這算是你欠我的一個條件了?你打算用什麽來交換?”
七皇子沒說話,微低着頭,似在思索他身上還有什麽能給的。
整整十年待在冷宮,他早已一無所有,除了每日不間斷地練武卻還是無法改變不了一副破敗的身子,他不知道身上還有什麽是能夠拿出去做交換的。
手裏僅有的一個籌碼,便是那領了四十兵馬還在路上徘徊未回的将軍,也是他此生唯一的一個朋友。
想了良久,沒想出其他什麽有用的東西來,他隻得搖頭道:“我什麽也沒有。”
舒河視線鎖在他面上,靜靜看了一會兒,淡淡道:“你把人要去了打算如何處置?”
七皇子冷笑了一聲:“盡可能讓他死得痛苦些吧,宮裏折磨人的東西可不少。”
靜默了一會兒,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似乎更冷了些,唇邊緩緩勾起一抹冷絕而殘酷的笑意:“禦花園後面的人工湖近幾年來乏人問津,已經荒廢很久了,是個葬身的好地方。”
舒河冷冷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沒什麽可交換的,就順手替本将軍辦件事,處置連城的時候,把花尚書一道解決了,讓他也嘗嘗酷刑的滋味——浸入湖中之前,在他身上先切下三十七片肉下來,好讓本将軍祭奠那些爲了本将軍而死去的亡魂。”
三十七條性命的消失,除了瀾國太子與穆國皇帝的手筆,這花錦胥可沒少在其中出力。
果然,舒河話音才落,花錦胥絕望地大喊:“不是我做的!那些與我無關——”
舒河不耐煩地皺起眉,冷喝道:“來人!”
一行八名玄甲士兵自殿外齊步而入,走到殿上,齊齊單膝跪地:“将軍!”
“把他……”舒河指着面無血色的花錦胥,又指了皇帝與連城二人,冷笑道,“還有他們,一起帶下去,由七皇子任意處置,你們全權配合。”
“屬下領命!”
一片哀嚎聲與絕望的詛咒聲蓦然響起,八人似聽而未聞,隻以一身蠻力便制得三人服服帖帖,在花錦胥又口出惡言罵舒河不得好死時,一記震天的鐵砂掌扇過去,直讓他半邊臉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高高腫了起來。
三人很快被帶了出去,怒罵轉爲求饒的聲音愈發遠了,再也直到聽不真切,殿上才算安靜下來。
連世璧與連世玉冷眼看着,直到三人均被拖出殿外,再也看不到身影,面上始終漠然得仿佛置身事外。
孟秦見狀,滄桑無奈地低歎了一聲。
皇帝縱然昏庸,他們身爲臣子,弄到如今境地,又何嘗沒有失職之處?
七皇子不聲不響,也跟着一道離開了。
舒河冷冷睨了一眼殿上僅剩的三人,朝路遙道:“把他們先關起來,本将軍有空了再料理他們。”
說罷,也不管他們是什麽反應,一甩袖,迳自轉身出了大殿。
殿外,金燦燦的陽光照耀下,貼身跟着進入皇宮的僅有三萬烈風騎,大軍駐紮在皇城外,烈日炎炎之下,這些男兒渾身早已被汗水浸濕,額上臉上一片晶瑩閃閃。
然而,那筆直的身軀,鋼鐵般的意志,以及不屈的延伸,在在昭告着烈風騎将士的神勇與彪悍。
舒河心裏忍不住得意地想,烈風騎就算比不上主人的紫衣騎,最起碼也沒有輸得太過離譜吧。
視線微轉,舒河眉頭倏又皺起,方才抛下皇帝與太子,自殿上逃出來的文武百官,一個不少地被押在一旁,在烈日下被曬得滿臉青白泛着血色,汗水滴滴答答,看起來好不狼狽。
舍主求生,貪生怕死,平日裏阿谀奉承在皇帝與連城太子淫威之下,隻爲求得安全無虞與榮華富貴,生死關頭卻隻想到自己逃命——
一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路遙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淡淡一笑:“将軍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流放吧。”舒河語氣漠然,“有多遠流放多遠,最好這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出現在本将軍眼前。”
“那他們的家人呢?”
舒河皺着眉沉吟,半晌,不耐煩地道:“真麻煩!這些事處理起來怎麽就沒完沒了了?”
路遙識趣地保持沉默。
“這些自私自利的老東西,那一個不是拖家帶口的?殺了老的,又要顧及小的,本将軍總不能滅絕人性到把襁褓中的嬰孩也一起發配去流放吧?”
是不能。
路遙贊同地點頭:“将軍不妨直接把他們判了充軍,瀾國、南越、恒國皆可以。做最低級的士兵,是給他們的懲罰,不但能磨磨他們天生高人一等的嬌氣,也不妨礙他們繼續照顧妻妾兒孫。當然,爲了防止他們吃不了苦把怨氣發洩在妻兒老母身上,定些規矩是必須的。這些瑣碎的事,可以安排特定的人專門負責,如此便不會出什麽太大的亂子了。”
舒河看了他一眼,須臾,揚眉一笑:“你的心思倒是夠細,行,就按你說的辦吧,本将軍不過問了,一切事項你負責解決。”
路遙恭聲領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