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因爲是蒼昊,是他們無所不能的主人,所以,哪怕情感再濃烈一點,他們的主人也必然是承受得起的——甚至于,是極端歡喜的。
良久的沉默之後,碧月漸漸舒展了眉頭,嫣然一笑,再開口時,語調帶着顯而易見的調侃:“末主子這段時間性子極好,大概就是‘情’之一字的力量所産生的影響了。”
蘇末懶懶地勾唇:“若沒有人主動找死,本姑娘的性子可以一直這麽好下去。”
碧月眉頭一挑:“末主子明知道這不大可能。”
“是不大可能。”蘇末輕笑了一記,“不知死活的已經找上門了,本姑娘自然不可能繼續保持溫順。”
“此言差矣。”碧月擡頭,“末主子此番身子特殊,可不能輕易犯險了,若動了胎氣,傷及了小主子,不隻屬下得以死贖罪,隻怕末主子也會因此成爲衆矢之的。”
蘇末哼笑:“怎麽,傷及自己的身子,還能犯了衆怒不成?”
“那是自然。”碧月理所當然地答道,“主人的子嗣,可不容半點差錯,日後是要繼承江山大統的。傷及了小主子,就是弑君之罪,末主子可要仔細掂量清楚了。”
蘇末睨着他:“威脅本姑娘?”
“屬下不敢。”
蘇末哼了一聲,真不想告訴他,她與蒼昊已經打算好歸隐的事了,若讓他們這些屬下知道,會不會激起一陣雞飛狗跳?
“長亭的武功恢複得如何了?”
“還不能動武。”碧月蹙了蹙眉,道:“齊朗說需要金針入穴七日,到時内力自動從四筋八脈湧入,便可自行以内力逼出金針。”
“金針入穴七日?”蘇末凝眉,“确定齊朗不是故意在整他?”
“不是。”碧月道,“主人親自看過了,這種密療手法很奇特,除了九羅曆任大祭司,天下無人會使,但若是故意做了手腳,主人能看得出來。”
蘇末沉吟了片刻,“長亭目前身子狀況如何?”
“沒有什麽大礙。”碧月想了想,“大概疼痛是避免不了的,金針入穴之法,常人一般難以承受,但于謝丞相的毅力來說,大概根本不會當回事……末主子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純黃金打造的身體,火煉都無懼,還懼區區幾根金針?”
蘇末斜他一眼:“你似乎對長亭有些意見?”
否則,這話怎麽說得這麽酸?
“屬下可不敢。”碧月撇了撇嘴,“雖然不想承認,但屬下佩服他倒是真的。不過,他那人太沒有人緣了,除了不怕死,得罪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似乎從來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裏。”
“他本來就沒把你們放在眼裏過。”蘇末不介意在他心坎上再捅一刀,“如若不是因爲蒼昊,他也同樣不會把本姑娘放在眼裏,性命捏在别人手裏時他都照樣能我行我素,你又算哪根蔥?”
說罷,突然想起那個已經到了這裏好幾日自己卻還未謀面的冀北——長亭的另一個皇室兄弟,淡淡道:“東璃的皇子殿下一來來了一打,也是怪熱鬧的,長亭有什麽反應?”
“沒什麽反應。”碧月道,“上次不是答應了末主子,全部交給末主子處置了麽?”
“本姑娘目前卻沒什麽心思去理會他們。”
“冀北真正的名字叫鸾梓冥,是東璃排行第三的皇子,也是個文武雙全的将才。”
“文武雙全,比之長亭也差了太多。”蘇末淡淡道,“首先耐性就不行,做事也不乏沖動——僞造戶籍去蒼月應考,且不說身份被拆穿了之後,有什麽不堪設想的後果,即便隻是長亭這一關,他都過不了。”
“或許他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碧月淺淺一笑,“但末主子需得知道,這些年東璃内亂很少,自打謝丞相被立爲儲君開始,這些年雖不在朝,然而不管是朝堂上勢力的經營,還是軍中大權,一直都是謝丞相在控制,那些皇子們難得的沒有生出野心來。但自己沒有野心,不代表他們會容忍東璃的儲君屈居人下——尤其是,謝丞相曾經是那般驕傲耀眼的一個人。”
“長亭……”蘇末喃喃輕歎,卻最終沒有再多說什麽。
碧月轉頭看了看天色,道:“屬下伺候在這,末主子小睡一會兒吧。待主人忙完了,大概就會過來與末主子一道用晚膳了。”
“碧月。”蘇末蹙眉,“你覺不覺得我現在特别像深宮怨婦?”
碧月額上青筋一跳,嘴角無法控制地抽了抽,維持着平靜的表情道:“末主子何出此言?”
懷孕的女人情緒多變,脾氣陰晴不定,多愁善感,容易胡思亂想,甚至還會天馬行空……碧月今日才知道,這些話真真是至理名言,沒有一句是廢話,容不得你不相信。
蘇末沒有卻再回答,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答案,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迳自阖上眼,悠哉悠哉夢周公去了。
碧月給她捏了一會兒小腿和腳踝,太陽已經漸漸西沉,火紅色的霞光透過紫藤花的空隙照進花廳裏,尚帶着幾絲熱哄哄的感覺,卻已經不會熱到難以忍受,蘇末如畫般柔軟的容顔沐浴在霞光中,無端生出一種神聖的美感。
一擡頭,便看見蒼昊與謝長亭朝這邊走了來,碧月動作頓住,轉身行了禮,“主人。”
蒼昊暖暖的眸光注視着軟椅中已經睡着的蘇末,或者是覺着安心,也或許是近段時間的日子太安逸,蘇末睡着時的表情不若往日帶着防備,警覺心似乎也降低了許多。
走近軟椅邊,蒼昊俯身将她抱起,卻因此驚醒了她。
蘇末睜開眼,看見落入視線裏熟悉的令她着迷的絕世姿容,慵慵懶懶地道:“忙完了?”
“嗯。”蒼昊輕輕點了點頭,“天色晚了,小心着涼,回屋去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