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昊。”輕輕的一聲低喚,蘇末淡然的語調中隐含些許複雜的意味。
“嗯?”蒼昊低頭凝視着懷裏看起來分外懶怠疲倦的小女子,輕應了一聲。
蘇末懶懶道:“你喜歡孩子嗎?”
這個問題剛一出口,還沒待蒼昊說話,蘇末自己便突然覺得有些幼稚,甚至無聊。
莫說是蒼昊這般天生清冷的性子,大概從來不曾去思考過子嗣問題,就是自己,也從來沒特意去想過有一天會成爲母親的可能——又何來喜歡一說?
“孩子?”果然,蒼昊微微一怔,“你是說……”
“我什麽也沒說。”蘇末歎了口氣,“還隻是猜測而已。”
雖然猜測也是九成能斷定,但畢竟是不在計劃之中的意外,蘇末壓根沒感覺到什麽驚喜或者緊張的情緒,隻是稍微覺得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蒼昊沒說話,眸底思緒幽深,靜靜地伴着她走回屋裏,扶她在軟榻上半躺了下來,才看着她,軟聲道:“想喝水嗎?”
蘇末懶懶地瞥他一眼,“蒼昊,你這輩子還沒伺候過人吧?”
蒼昊淡淡一笑:“難得伺候末兒一次,權當情趣了。”
“好吧。”蘇末道,“給本姑娘倒杯水,要溫的。”
蒼昊微一挑眉,悠悠轉身,負着手走出門去了——
這屋裏沒有溫水,隻有茶。
蘇末望着蒼昊雪衣風華的背影,抿着朱唇輕笑。
他們倆從相識到傾心,再到今日的情深似海,滿打滿算也不過才三月有餘。雖然情分已定,今生若不出生死難測的意外,便絕對無法教他們分開,然而,莫說連成親之事都尚未真正去打算,有關子嗣一事,更是從來沒被納在他們的計劃範圍之内……
若是放在一般大戶人家,懷孕生子自然是從天而降的喜事一樁,但發生在她與蒼昊身上,怎麽想,都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蘇末從不以爲自己能當好一個母親,她的性格也注定她絕不會成爲一個無私偉大母愛泛濫的女人——即便是此刻,她的肚子裏極有可能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在成長,并且最多在七個月之後,這個小生命就會在許多人的期待之下降臨人世,變成一個長得像她或者五官神似蒼昊的娃娃,她也絲毫沒有一點即将爲人母親的喜悅,或者激動緊張的心理。
不過,蘇末想,即便她與蒼昊沒覺得多少喜悅,大約消息一傳開,也多的是欣喜若狂之人。
隻這暗自思索的片刻功夫,蒼昊便端着一壺溫水與大夫一道進了屋。
蘇末挑眉,“房大夫?”
中年大夫躬身行了個禮:“見過姑娘。”
“房大夫不必多禮。”蘇末淡淡一笑,“一天來回别院兩次,倒是麻煩大夫了。”
“姑娘言重了。”大夫謙虛有禮地笑道,“大夫診脈治病是職責,哪有麻煩一說?”
蘇末笑了笑:“房大夫的醫術精湛,遠近聞名,尤其是醫德過人,這一點更是難能可貴……如今這世上,爲金錢名利所驅使而忘記爲醫者本該心存仁心善念的人實在太多了。”
站在一旁的蒼昊,聞言頗爲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沒料到蘇末會說出這麽一番柔軟并且毫不掩飾贊賞的話來。
并且,蘇末這番話顯然說到房大夫心坎裏去了,他聽罷呵呵笑了兩聲:“姑娘謬贊了,老夫不敢當……不知姑娘哪裏不适?老夫先給姑娘把個脈?”
蘇末懶懶點了個頭,“先生随意。”
房大夫聞言,便随手拖了張椅子,迳自放到榻前旋身坐了下來,舉手投足自然得很,倒也不顯拘謹。
“老夫冒犯了,麻煩姑娘伸出手腕。”
蘇末擡眼看着負手站在一旁的蒼昊,勾唇一笑,慢悠悠伸出一隻手,讓他診脈——其實心底早已有數,隻待确診而已。
果然,隻須臾功夫,房大夫放下蘇末手腕,臉色變了變,有些遲疑地道:“姑娘近段時間有什麽不适的症狀嗎?比如嗜睡,身體酸軟無力,或者嗜吃某樣食物……?”
“沒有。”蘇末懶懶應道,“什麽不适的反應也沒有。本姑娘身子如何,大夫但說無妨。”
蒼昊站在一旁,迳自沉默。
房大夫也不是沒見過世面之人,僅從二人罕見的容貌和彼此眉目之間流轉的情意來看,也大約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甚至他們的關系也親近得很,但畢竟不敢笃定,于是表情沒露多少喜悅,反而是有些凝重地道:“從脈象上看,夫人這是喜脈。”
蘇末愣了一下,倒不是因爲有喜,而是乍然聽到“夫人”二字,下意識的反應而已。
因爲懷孕了,所以直接從“姑娘”升級爲“夫人”了?
惡作劇的心思頓生,蘇末懶懶地笑道:“姑娘我還沒成親,大夫可千萬别亂喊。”
這些古代人思想老土,未婚先育絕對是姑娘家大忌,被人知道了名聲蕩然無存是小事,找出奸夫一起浸豬籠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果然,大夫聽她這麽一說,表情又變了變,随即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禮,鎮定地道:“老夫無狀,請姑娘恕罪。”
蘇末懶懶地笑道:“無妨,本姑娘不忌這些……大夫能确定麽?多長時間了?”
大夫心想,這姑娘還沒成親便有了身孕,現在居然還笑得這麽開懷……料想也絕不是凡人。
不過,這些與他無關,他隻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于是低頭應道:“回姑娘,可以确定,已經兩月有餘了。”
兩月有餘?蘇末想了想,那就是之前在宮裏時就有了,隻是這症狀,來得未免晚了些。
不過,思及從蒼月到九羅再到虎城這一段長時間趕路,生理期已經晚了兩月沒來,隻是一直被她大意地忽略了,否則早就該發現了。
蒼昊縱然知天知地,對女兒家的事也不可能精通,站在一旁淡淡道:“有孕了,需要注意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