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天籁之聲,空寂而遙遠,這是蒼昊的琴音。
“來人。”
靜靜伫立了半晌,蘇末終于淡淡喊了一句。
兩名男子于暗中現身,躬身道:“主子。
蘇末視線瞥向地上即墨蓮的屍體,以及那架已經一分爲二的瑤琴,“剛才她彈琴的聲音,你們有聽到麽?”
“彈琴?”兩人面面相觑,同時搖頭,“回主子,不曾聽到有人彈琴。”
“現在呢?”
現在?
兩名男子表情有些困惑,以爲女主子是要問誰在彈琴,便道:“在後院中彈琴的是陛下。”
蘇末聞言,初時不解,靜默了片刻,須臾,便想通。
即墨蓮以内力馭琴音,殺傷力是有的,但功力尚淺,隻能把所有精神力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否則便會事倍功半。因此,别院裏的其他人聽不到琴音。
而蒼昊,能力深不可測,随随便便彈出的一個曲調,都能成爲殺人利器,所以他無需把精神力集中在某個人比如即墨蓮身上,所以其他人照樣可以聽到他的琴音。
當然,大概所有人都以爲他隻是突然間心血來潮想娛樂一下,若謝長亭此刻不是昏迷不醒,或許還能聽出他琴音裏注進了内力與殺氣,其他人的功力畢竟太淺,察覺不到亦是正常。
蘇末揚唇輕笑,隻這須臾之間的交手,便可看出即墨蓮與蒼昊之間的差距。
就如同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與汪洋大海之間的對比——
完全沒有可比性。
本打算親自去找,結果人家倒是自動送上門來,省卻了一番功夫,如今即墨蓮已死,納伊皇族沒落,而隐藏在暗中守護皇城的十五萬暗衛軍也已然在蒼昊的掌控之下。
納伊,又是一招兵不刃血,便輕輕松松劃入了蒼月版圖。
怪不得他之前說,十四領着十萬虎贲軍抵達難納伊隻是爲了練兵——
納伊朝廷如今拿得出手的将領死的死,将士一團亂七八糟,邊關不像邊關,皇城更是一座空城,納伊如今的兵力比當初的南越還要混亂,是需要徹底整治一番……而邊關那座山脈,山谷區域廣袤,倒是塊練兵的風水寶地。
隻是,若僅憑十四一人,資曆、手段、威信皆太過淺薄,隻怕很難鎮得住幾十萬大軍。
蘇末蹙了蹙眉,忽而轉頭吩咐兩人:“即刻去查夜靜海和慕容塵的動向。”
這兩個人,雖說已經掀不起什麽浪來,也不能任由他們如跳梁小醜一般随意添堵。
慕容塵去了月城,有月蕭和舒桐在,那裏還是霁月山莊和鳳衣樓的大本營,料想翻不出風浪,但防範于未然總是好的。至于夜靜海,此時卻是顆不定時的炸彈,尤其是對于目前身在滄州的鳳王來說。
“是。”兩人躬身領命。
“你們樓主呢?”
“樓主外出未歸。”
蘇末淡然看了他們一眼:“等他回來,叫他來見我。”
說罷,轉身走進了院子。
“是。”
沒有絲毫耽擱停頓,一路走回住處,剛繞過一處回廊,就看到了一身雪衣正在撫琴的蒼昊。
蘇末停下腳步,姿态懶散地靠在廊柱上,眼神卻是無比專注地凝視着日光下沉靜地撥動琴弦的蒼昊,一身白衣身影優雅撫琴仿若谪仙,沐浴在晨光下,清華尊貴自周身淺淺彌漫,自修長的十指指尖下流淌出一串串優美的音符……這樣一副美得仿佛隻有曆史長河裏畫卷上才有的人物,此刻竟如此生動地呈現在她的面前。
蘇末腦子裏蓦然閃過一首歌詞的内容,低聲吟唱:“萬裏江山如畫,千秋紅塵似錦。江山如畫,紅顔堪誇……縱然江山萬裏如畫,争如你笑靥如花!”
蒼昊,縱然江山萬裏如畫,又怎及你一抹笑顔叫我沉醉?
雪蓮花一般清冷純淨的琴音以最後一個優美的音符收尾,蒼昊停下動作,偏首看了一眼蘇末靠在廊上的慵懶身姿,嘴角淺淺勾起一抹笑痕,溫聲道:“感覺怎樣?”
蘇末知他問的是什麽,淡淡答道:“道行太淺,奈何我不得,不過若你不出手,我大概無法做到一招擊斃她。”
蒼昊挑眉淺笑:“如此甚好,本王還擔心你吃了虧……過來這裏。”
蘇末悠悠一笑,緩緩步下回廊,走到蒼昊身側,淡淡看了一眼擺放在他身前的七弦琴,色澤圓潤,上好的烏木所制,看起來似乎很普通的款式,與昊天殿那架海藍色的琴一比,委實不在一個等次之上。
甚至與初見蒼昊時他彈的那架白玉琴一比,又遜色了何止一點?
然而就這架看起普通的七弦琴,普通的富貴人家大概也隻敢看上一眼,價格昂貴絕對令人咋舌。
“吃虧倒不至于,橫豎也就頭痛而已,其他的,她還真奈何不了我。”蘇末淡淡睨了他一眼,“倒是你,身子嬌弱不待在房裏休息,随意插什麽手?不能随意使用内力你自己不知道麽?”
身子嬌弱?蒼昊挑眉低笑:“末兒,你還真當本王身子嬌弱?”
蘇末輕哼一聲:“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蒼昊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但身子不嬌弱,這内力也照樣可以使,末兒不懂不要裝懂,本王真不忍心取笑于你。”
蘇末嘴角一抽,無語地看着他半晌:“你已經在取笑我了。”
“萬裏江山如畫,不及你笑靥如花……”蒼昊低低吟了這一句,擡頭看向蘇末,唇邊的笑意愈發愉悅,“這句話應該是本王向末兒說才對,不過,末兒這臉上,卻是少了兩個酒窩。”
“酒窩?”蘇末愣了一下,須臾,展顔一笑,“你若想看,我做兩個出來給你看就是了。”
“酒窩還可以自己做?”蒼昊挑眉。
“當然。”蘇末點頭,用手在兩邊臉頰上比劃了一下,“拿匕首在這裏和這裏,剜一塊出來就好了。”
蒼昊聞言,霎時額上隐現兩條黑線,眼角一抽,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