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般的精通,可以說,任何一個稱之爲驚才絕豔的人,若是與蒼昊比其中任何一樣,都可以斷定,結局必定是慘不忍睹。
就如同當初的謝長亭。
自然,蒼昊不可能有那麽多興趣陪着無聊之人去一比高下,如若不是如此,謝長亭當初也不可能在他煩不勝煩的怒氣之下吃了那麽多苦頭。
然而,也因爲成長背景的不同,無所不能的蒼昊,在情感方面,卻始終與懵懂時期就學會了喜怒哀樂的尋常人存在着天壤之别。
十一歲之前他的身上從來沒出現過正常人該有的情緒——清冷,也從來不是僅僅表現在面上的清冷,那是從外到内,從骨子裏散發出的氣息。
十一歲之後,他最先感受到的情緒是怒,被挑釁的怒,被冒犯的怒,然後便是無情的懲治。
以至于在後來與墨離、舒河等人一起成長時,雖以稚齡爲師亦爲父,但感情也是自那以後才漸漸變得豐富起來。
豐富,自然也隻是比之前多了一些正常情緒而已,比如生氣,比如微笑,比如愉悅。
當然,那些隻是最基本的情緒,再深奧一些,複雜一些,比如謝長亭心裏那種異于常人的執念,他雖然曾聽蘇末認真分析過,心裏也大概有了個認知,卻從來沒真正在心裏去思索過,這是一種怎樣的執着。
以至于,搞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蘇末睡醒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慵慵懶懶靠在軟椅上神情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蒼昊,在一秒鍾的時間裏,她稍稍愣了一下——如果她記性沒有差到老年癡呆的地步,剛才應該是她守着蒼昊在睡,怎麽現在這情況完全對調過來了?
尤其是,蒼昊不若平素看她時那般三分含笑七分柔情的眸光,而是一副若有所思偏又不得其解的困惑,還有幾分隐約的惱怒——對,蘇末确定自己沒有看錯,不是平日裏習慣性挂在唇邊讓人心生寒意的薄涼,或者即便含笑也能讓人心底寒顫的雍容,而是真真切切的惱怒。
這種類似于小孩子才會有的情緒,蘇末是第一次在蒼昊臉上看到,即便在說出自己将會武功盡廢時,他的情緒也沒有産生過一丁點的變化。而現在,呈現在他臉上的這種難得的惱怒與困惑,卻是因爲哪般?
起身下榻,穿上鞋子,蘇末慢慢走到蒼昊身側,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确定自己沒有看錯,慢慢蹲下身子,對上他清涼的眼神,緩緩開口道:“在我睡着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事?”
嗓音帶着幾分剛睡醒時的慵懶和溫情,和一股子屬于蘇末特有的魅惑風情。
蒼昊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垂下眼睑,濃密的睫毛黑而且長,此時看起來竟帶着幾分罕見的無辜神采,蘇末爲之愕然,并且覺得有些淩亂。
心房急促地跳了一下,并且爲之漏了半拍,蘇末淡淡輕聲道:“蒼昊?”
低低歎了口氣,蒼昊漫不經心地擡起眼,朝蘇末張開雙臂,“過來,讓本王抱一下。”
蘇末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沉默着起身坐到他的腿上,懶懶地依着他的胸膛。
頭頂又傳來低低的一聲歎氣,蘇末腦門一抽,暗想着今兒個究竟是誰抽風惹到他了?
以蒼昊平素的作風,何曾出現過這般異常的狀态?誰做錯了什麽事說錯了什麽話不合他的意,不是直接就罰了,這麽一副糾結無奈的情緒——
“蒼昊,到底怎麽了?”
“長亭……”才剛剛說了兩個字,蒼昊便忍不住停頓了一下,語氣裏隐隐竟有幾分惱怒得欲咬牙的味道。
蘇末心裏一涼,長亭……又怎麽了?自從離開琅州到現在,這段時間他們二人不是相處得很和諧麽?尤其是進了帝都之後,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蒼昊對謝長亭的态度,除了信任,對他比對其他人還要更親近幾分,隻要二人空閑,幾乎都能看得到他們一起對弈或者商讨要事,雖然大多時候說商讨有些不太确切,說是閑聊反而更貼切些。
畢竟,許多事情蒼昊心裏早已有了決定,他從來無需去征求别人的意見或者建議——但在很多事情上,謝長亭更得蒼昊信任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如今,又發生什麽變故了?
或者該說,謝長亭又不怕死地觸了蒼昊逆鱗了?
蘇末沉默了一會兒,素手探上他如畫的眉目,輕輕撫平他微微鎖住的眉頭,淡淡一笑:“曾經下令打斷他全身骨頭時,你們倆的表情一個是雲淡風輕,一個是風輕雲淡,仿佛施罰與被罰的都不是自己……如今這般,該是多麽嚴重的事情,才讓你也難得的皺了眉犯了難?”
犯了難?蒼昊漫不經心地在唇齒間輕撚着這三個字的意思,倒不是犯了難,隻是——
歎了口氣,蒼昊把事情的經過簡單扼要地給蘇末講了一遍,沒漏掉中間謝長亭訴完委屈轉身離開時周身散發出的那種落寞哀絕的氣息。說到最後,又想到那家夥居然能對自己也殘忍到那般地步,生生破了氣海穴,廢了自身武功……那般任性決絕的舉動,放眼天下,除了謝長亭,誰還能做得出?
聽完事情經過,蘇末無言了片刻,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這兩人,是天生的冤家,還是太平日子過多了心裏不順,非要折騰出點事來?
“我在猜想,你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把他全身衣服剝光,拿最堅韌的鞭子抽得他全身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才能稍稍一解心裏的憤恨難平。”蘇末淡淡說着,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因爲若是我,也定然想這麽做。”
蒼昊沒說話,蘇末擡眼道:“那他如今怎樣了?氣海穴被破,還有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