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十二個時辰沒睡而已,就連聲嚷嚷着困到不行,蘇末對此,真心覺得無語。
這個家夥,也不知什麽時候能成熟一點?
走到院子裏時,一眼看到還站在原處沒有似乎動過一下的鸾梓陽,蘇末揚了揚眉梢,“這是要把自己當成樹樁定在這裏了?”
鸾梓陽聞聲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便偏過臉,不欲理睬,表情極其冷淡,顯然對這個女子可以說一點好感都沒有,不但是因爲對方不懂陣法”,也是因爲自己挨了皇兄一頓狠狠的教訓皆是眼前這個女子的授意。
隻要想到現在疼痛未消已經淤青發紫的肩膀及後背,鸾梓陽就很難有好臉色給對方。
蘇末懶懶地瞥了他一眼,對他的态度卻是不以爲忤,嗓音涼涼地道:“想了這麽久,以你這副榆木腦袋,大概也無需問你想明白了什麽沒有?隻是本姑娘卻是好奇,謝長亭十多年不曾回國,你們爲什麽不趁着謝長亭不在,幹幹脆脆再重新立個儲君,或者直接挾雷霆之勢逼宮讓皇帝退位,如此一來,你們也省心,謝長亭也省事,豈不是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鸾梓陽表情僵硬地瞪着這個胡言亂語的女子,隻覺得她是不是腦子有病?江山社稷,謀逆造反,她說得跟去酒樓吃飯一樣,口味不好就換一家?
他冷冷道:“僅從這番話就可聽得出來,你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女人,如果你做了蒼月的皇後,保不齊哪一天蒼月江山就斷送在你的手裏了!”
這樣大逆不道的女子,皇兄是眼睛被糊了,還是蒼月皇帝被美色迷住了,竟會對這樣一個女子尊崇有加?
“自古紅顔才禍水。”蘇末眉頭挑得老高,不但沒見生氣,眉宇間竟是布滿濃濃的興味神采,“若本姑娘能做那禍國殃民的紅顔,在後世史書上記下一筆,也算沒白來這世上走這麽一遭。”
如今,生在二十一世紀想青史留名已經不大容易,古代史官無聊,在史書上留下名字委實太過簡單,曠世明君忠臣無疑被一褒再褒,至于其他的,隻要涉及江山之事,什麽謀反奪位,逼宮造反,後妃紅顔,禍亂江山,昏君愚昧,奸臣當道,連一些助纣爲虐的阿貓阿狗,都有幸被狠狠記上一筆。
至于美名與罵名倒無甚重要,橫豎後世之人知道史上曾出現這麽一個人就好。
不過,想了想,曆史上被罵得最兇的無意間就是那些陷害忠良極盡奸惡的大奸臣,紅顔禍水之類,即便是斷送了江山之流,也大多是褒貶不一。最重要的是,縱容紅顔禍水禍國成功的皇帝陛下,也定會陪着挨罵。
蘇末勾唇一笑,魅惑頓生。
如此一來,其實很不錯,對麽?
有蒼昊陪着,即便被後世痛罵,又何關要緊?
“你——”鸾梓陽生平真沒見過這樣的女人,一時竟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人,被罵禍國殃民,她居然還覺得榮幸?!
她究竟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還是真的就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蒼月的皇帝知道她的本性麽?
蘇末對他一副仿若受了巨大刺激的反應權當沒看見,淡淡道:“你的皇兄不是叫你回去東璃麽,你怎麽還沒走?”
“跟你有什麽關系?”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後,鸾梓陽表情微微一僵,擡眼看着蘇末,良久,卻是欲言又止。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邊,蘇末心情愉悅,所以并不想計較他的無禮,不過看他那副無禮之後又糾結的表情,卻覺得奇怪,“你又想說什麽?”
頓了頓,不待對方說話,她勾起一抹颠倒衆生的幽涼笑意,慵慵懶懶地撩起一縷發絲,“或者本姑娘應該問一句,鸾公子有什麽事想求本姑娘幫忙?”
鸾梓陽一張本就紅白交加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蘇末,咬牙切齒地道:“你說話……就不能稍微含蓄一點?”
“含蓄?”蘇末漫不經心地道,“何謂含蓄?太含蓄了怕你聽不明白,若沒什麽事要說就自己玩吧,本姑娘沒時間陪你耗了。”
料想蒼昊與長亭談話也該結束了,對着那張谪仙般的容顔怎麽也比這張油彩畫般慘不忍睹的臉要來得享受得多吧。
撂下最後一句話,蘇末轉身就要走,身後傳來急切地一聲:“等等!”
蘇末回過頭,挑眉看着他。
“你幫我……”鸾梓陽表情局促,耳根泛紅,似乎是因爲求人幫忙而覺得有些難堪,尤其他有求的還是他心底讨厭的女人,委實覺得難以啓齒。
蘇末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見他一副再三掙紮之後還是一副難以啓齒的表情,眼神已漸漸透露出些許不耐,鸾梓陽見了心下一涼,忙道:“你幫我跟皇兄說一聲,我想在這裏多待幾天,待見了三皇兄再回東璃。”
蘇末冷冷道:“你爲什麽不自己去說?”
這個女人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
剛才還一臉笑意盈盈,眨眼功夫就冷若冰霜了……鸾梓陽心下腹诽,面上卻沒表現出半分,隻低聲道:“皇兄的話我不敢違背,也不敢去求他,你去說,他會聽的。”
“哦。”蘇末輕輕點頭表示了然,須臾卻冷笑,“本姑娘又爲什麽要幫你?”
“……”鸾梓陽表情瞬間僵在臉上。
“明明對本姑娘不屑,有事卻要求本姑娘幫忙,你是覺得本姑娘長了一張菩薩的臉,還是生了一副菩薩的心腸?”蘇末冷冷看着他,眸底閃着顯而易見的嘲諷。
鸾梓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被對方突然生出的氣勢震住,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下覺得惱怒,又突然生出幾分羞愧,竟對對方說的話完全無法反駁。
明明沒有絲毫掩飾自己讨厭對方的想法,爲什麽在有事相求時,偏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因爲這樣下意識的反應,讓鸾梓陽在心裏深深地鄙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