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去懷疑。
剩下的唯一一成,大概也隻有在将來可能會出現不可預估的或許連主人也無法控制的意外狀況時,才有可能出現他們所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
但即便是子聿這般保守從不輕言笃定的性子,也認爲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
他們對主子的信任,與他們的忠心是一樣的,堅如磐石。
此生不移。
隻是,這般想着,子聿卻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因爲觀那少年的神色,傷勢顯然很重,這點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主子不輕易出手,一旦親自出手,便絕對不可能隻是一番小懲小誡。
兩人整個下午待在禦書房未出,自然不是真的隻爲聊天,若隻是單純的聊天或者商讨要事,主人根本不會下那個任何人不得靠近的命令。
也就是說,這個少年,一整個下午是待在禦書房裏受罰的。
然而,片刻之前還談笑風生的少年,與人鬥嘴鬥得其樂無窮,竟絲毫看不出受了重傷的模樣。
“他不願意便不用勉強。”蒼昊淡然的語氣聽起來絲毫不以爲意,“墨離來了,各自就坐吧。”
楚寒無奈地點頭。
城外三十萬兵馬已經正式投入訓練,這幾日墨離每天天沒亮就出城,晚上不到三更半夜看不到他回來,幾乎忙得不可開交。
半夜裏回來洗漱沐浴之後,最多睡不到兩三個時辰又得起身去軍營,若不是今晚蒼昊命人傳了令過去,大概舒河在回南越之前都不一定能見到冰塊一次。
可惜,重傷患者動不得武,否則這許久未見的兩人必定又免不了一場激戰。
進了殿,墨離先行了禮,蒼昊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淡淡道:“适當的休息一下,疲憊的身體隻會讓訓練事倍功半,不僅之于你,對将士也一樣。”
“是。”墨離抿了抿唇,“……明日有一場新兵對決。”
蒼昊明白他的意思:“你安排就好,無需本王前去。”
“是。”
那邊舒河緩過勁來,慢慢站直了身子,重新恢複了嚣張的本性:“冰塊,主子的莊園你修繕好了沒有?”
墨離一愣,緩緩轉頭看過去,面無表情的視線在舒河蒼白的俊臉上停頓了須臾,心下已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太任性的人,總是需要長點記性的。
不過,想起上次被兩人打架之後嚴重破壞的院落,饒是冷冰冰的墨離,也不禁有些無語,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楚寒笑道:“放心,除了有暗衛固定打掃之外,所有被破壞的地方全部原封不動地給你們倆留着了,什麽時候得空了,記得回去完成你們的任務。”
墨離淡淡掃了他一眼,不說話。
舒河則是很傲嬌地冷哼了一聲。
楚寒見狀摸摸鼻子,小聲嘀咕:“這是主子的命令,你們大可以忽視或者幹脆裝作忘記,跟在下又沒有關系。”
于是,裝酷的兩人氣勢頓時一弱,目光不約而同看向自家主子,接收到他們的目光洗禮,蒼昊隻是淡然一笑:“半個時辰之前就喊着肚子餓,膳食擺在眼前卻還有時間閑話家常、調笑鬥嘴?”
聞言,舒河視線下意識往中間的圓形膳桌上瞥去,滿滿一桌子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以清淡營養居多,看起來就讓人食欲大開,但似乎缺少了一樣,他皺眉看了半晌,才把目光調轉向頤修。
“我的灌湯黃魚呢?”
衆人已經各自就坐,席上無人搭話。
頤修看了他一眼,做出了與楚寒一樣的動作,摸摸鼻子再聳聳肩,表示無能爲力,墨離則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剛才被吓得不輕的十四早已坐得離他遠遠的,此時也眼含同情地看着他。
楚寒歎了口氣,決定實話實說,“你的運氣不好,今天沒有黃魚。”
這絕對是個最拙劣的謊言。
舒河哀怨地擡起頭,眼睛直直看着蒼昊:“主子……”
蒼昊漫不經心地攪着手裏的湯,淡淡道:“黃魚你不能吃。”
舒河隻聽說灌湯黃魚美味,當然并不知道受傷的人忌吃黃魚,而且其配菜的調料對傷勢有刺激作用。此時聽蒼昊這麽一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衆人皆心道他這下該無話可說了吧,豈料舒河安靜是安靜了些,卻仍是幾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小聲嘀咕道:“早知道等吃飽了再去請罪了,最起碼還能先滿足一下口腹之欲……”
一瞬間,衆人皆糾結無語地看着他,眼神莫名的怪異。
這個人……當真是近段時間幾乎已經被傳成了神的少年戰将——天下幾乎無人不知的戰神将軍舒河?
還是在不知不覺間,真身被人悄悄調了包他們卻不知道?
蒼昊停下手裏的動作,擡首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過來。”
舒河一驚,咬了咬唇,臉色以所有人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瞬間變得蒼白若雪,“主子……”
蒼昊卻斂下鳳眸,不再說話。
所有人皆已坐下,隻有舒河一人還站着,原本他站的位置貼着楚寒與頤修,與蒼昊的主座隔着子聿與十四兩個位置,而蒼昊的另外一邊,還空着一個位置。
眼睛定定地盯着那個空位看了好一會兒,舒河才認命般慢慢挪步走近——
“這個湯,嘗嘗。”
舒河一愣,視線順着蒼昊手指攪動的方向看向桌上,精緻的看不到一絲瑕疵的青花纏枝雲龍紋禦用湯碗,内側是純白如玉一般剔透的顔色,碗裏有清澈見底的水……呃,舒河有些呆愣地盯着那清水看了好大一會兒,心想這明明是清水,爲什麽主子偏要說是湯?
不過,此時讓他糾結的倒不是水和湯的問題,而是屁股下的這張座椅,雖然外表看起來沒什麽特色,但宮裏的東西,質料上無疑是最上乘的,尤其是木制器具,無一不是紅木或者紫檀木所制,其堅硬程度……若是能坐得下去,才是真的出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