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幾人正在徒步享受着翻越九國之中險峻山脈的艱難險途,山路陡峭南行,每一步都需小心再小心,山下是水急湍流的深湖,一不小心摔下去,不知道會不會被不知名的魚蛇之類即刻生吞入腹。即便沒有奇怪的食人魚或者巨鲨蛇怪一類,大概也會免不了被淹死。
不過,這點危險對于他們四人來說,簡直太過小兒科了,碧月還有功夫毫不客氣地沖着天際翻了個白眼,“屬下當真想象不出,什麽樣的封賞能高過攝政女王的尊榮,真要再封,主人就得直接把帝位讓出來給您了。再說,這次功勞有一半應該算到屬下頭上吧?若不是我以身犯險,進入虎穴,哪有那麽容易就讓那些兇殘的家夥從好夢酣眠中蘇醒發威?末主子充其量也隻是起到了裏應外合中的外合而已。謝丞相設下的陣法才真正是起了些作用,若不然那些失了理智的大家夥們一旦沖出山腹,隻怕附近幾個州城都得瞬間遭了殃。”
碧月畢竟是江湖中人,并且因性子使然,并不如墨離月蕭一般有忌諱,說出“讓出帝位”四個字也沒覺得什麽不妥,反正也隻是說說而已。
哪知,齊朗聽後居然很興奮地道:“讓出帝位好啊,少主封我做第一丞相,我一定輔佐少主成爲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
蒼月目前第一丞相謝長亭聞言淡定如常,連一記眼神都都沒有施舍,走在陡峭險壁步履沉穩得如行平地。反觀齊朗,動作靈巧如猿,翻山過壁,身姿高大卻輕盈,如在表演雜技一般,玩得不亦樂乎。
蘇末瞪了他一眼,齊朗撇撇嘴,瞬間安靜下來了。
“這麽說來,除了你與長亭,本姑娘反倒算是個多餘的人了,隻負責在一旁看了熱鬧?”
“可不是麽。”碧月居然理所當然地點頭,“末主子看熱鬧看得似乎挺是心滿意足的。”
謝長亭淡淡道:“好了傷疤忘了痛。”
碧月淺淺一笑,不以爲意,現在雖不敢說完全清楚了蘇末的性子,但了解七成還是有的。隻要不是帶着故意挑釁或者惡意的心态,平日開開玩笑娛樂一下,蘇末并不會放在心裏,所以他才敢這般沒有顧忌地說笑。
“碧月你了解過戰場上兩軍對陣時的規律嗎?”
“嗯?”碧月愣了一下,不解她爲何突然提到戰場,“特意去了解倒是不曾,不過,屬下還是知道一些的……怎麽了?”
蘇末悠悠一笑,“兩軍對戰,輸者縱然全軍覆沒,主将亦是一敗塗地。而勝者,不管下面死了多少人,隻要最終結果是赢,君主照樣恩典賞賜,死的人就是白死了。慶功宴上,或者銮殿上面聖時,功臣的名單是主将報上去的,若與主将不合者,哪怕功勞巨大,隻要主将一個不小心疏忽,你便前功盡棄。”
碧月臉色一僵,已然明白了蘇末的言外之意。
“一将功成萬骨枯。”蘇末笑眯眯地偏首看了他一眼,“萬骨枯了也就枯了,最重要的是,一将功成。”
碧月歎了口氣,“末主子說的對,屬下錯了。若今日屬下葬身山腹,大概什麽功勞苦勞也就都是末主子的了——什麽事實與本質都不重要,重要的事,誰是指揮大局的人。”
“孺子可教也。”蘇末毫不吝啬地誇贊了一句,“不僅如此,還需記得一句話,永遠不可在主将面前爲自己争取功勞——即便功勞全是自己的,也要想辦法分出一半來放在主将身上,并且不能做得太明顯,要讓他覺得這件功勞确實是他的,而不是你讓給他的,如此一來,他才會把你記在心裏,以後你也才有前途可言。”
“聽末主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碧月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屬下謹記于心,日後切記不可貪功,萬一真有那麽一天,得罪了心胸狹窄的主将,悔之晚矣。”
“你這是拐着彎罵少主心胸狹窄?”齊朗瞪着眼道。
“朗兒,你能閉嘴麽?”蘇末嘴角一抽,沒好氣地看着齊朗,這叫什麽,對号入座麽?并且是把她推到那座号上去……簡直笨到要死了。
碧月抿唇竊笑。
齊朗一癟嘴,“我又說錯話了?”
“沒。”碧月忍着笑,又道:“那麽末主子立下如此大的功勞,打算跟主人要些什麽賞賜?”
“你覺得蒼昊那裏還有什麽東西是值得本姑娘費心想得到的?”
“這……”碧月思索了一聲下,有些微微犯難,“屬下卻是想不到。”
蘇末笑眯眯道:“以身相許啊。”
“以身相許……”碧月怪異地看了她一眼,“末主子确定這是賞賜?”
“嗯。”蘇末肯定地點頭,“本姑娘最喜歡蒼昊以身相許。”
“主人以身相許……”碧月呆滞,覺得呼吸霎時都困難了幾分,下面的話無論如何都不敢再說了。
他以爲以身相許的是蘇末……雖說意思是一樣的,無非是與主人行洞房之事,但這說法,卻絕對是天差地别……
他敢肯定,再說下去,蘇末不知道還會冒出什麽考驗人心髒接受能力的話來……讓尊貴如許清冷如許脫俗如許的主人以身相許……
哦,那畫面他想都不敢想……
而末主子卻說,她最喜歡主人以身相許……難不成,事實已經發生過了?并且還不隻一次……
嘴角抽了又抽,碧月垂眼默默行過山路,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努力把那番話和自己心裏大逆不道的想法趕出腦海,一遍遍催眠自己,剛才一定是幻聽,一定是幻聽……
齊朗眼含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可憐的家夥,快要被少主吓得神經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