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手下全部被安排了任務,碧月終于覺得稍稍松了口氣,再聽到蘇末調侃的話,甚至還有心情替南宮玄裳做一番辯解。
自然任誰也不會想到,隻是他們區區四個人,和一些幻藤的粉末,就能教一支軍隊瞬間葬身于山腹。
多行不義必自斃。
雖然他們從來不把仁義道德随意挂在嘴邊,但無疑的,這句話爲即墨蓮的下場做了最充分的注解——如果不是她心術不正,異想天開地欲把兇殘成性的動物變爲殺人的利器,也便不會有今天的十幾萬人葬身虎口的那一幕。
而那些花費了即墨蓮最多心血甚至比十幾萬将士的性命還來得重要的的動物,則隻能永遠葬在山腹中,直到白骨成堆。
謝長亭的陣法,至少可困住那些動物直到徹底死絕。
也或許,若無緣,未來數年或者數十年之間,都不會有人能破得了谷中玄妙的陣法進到山腹中,那些白骨,終将與世隔絕。
蘇末偏首看了眼安靜無聲的謝長亭,發現竟他在微微走神,眉宇間似是若有所思,不由淡淡道:“長亭,你在想什麽?”
謝長亭擡起頭,靜默了片刻,才淡淡一笑,“今天死的人,有些多了。”
聞言,碧月和齊朗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謝長亭看起來如此菩薩心腸?他們怎麽不知道?
蘇末卻明白他這般是因爲什麽,蒼昊與謝長亭的對話其他人自然不甚清楚,但她卻是知道的。
“都是些該死之人。”蘇末表情漠然,心裏卻很明白他在顧慮哪般,“蒼昊的話,你記在心裏就好,不必事事計較得那麽清楚。再說,這也不是戰争,隻是扼殺野心的必然結果,如若不然,死的就不隻是十幾萬了。”
不必事事計較得那麽清楚……這樣的話,大概也隻有蘇末敢講。
謝長亭微微凝眉思索,須臾便放松了眉頭,點了點頭,不再多生無謂的想法。
蘇末看了眼碧月,“需要休息一下麽?”
“肯定需要。”碧月忙不疊點頭,卻突然想起一事,“之前我在被關的地方聽到的那些聲音,是他們在挖密道?”
“初時我與長亭也這麽想。”蘇末道,“但後來發現不是,他們隻是在制造噪音,想讓你精神崩潰,然後便能輕易地知道他們想知道的東西。”
本來以爲他們想重蹈琅州覆轍,後來卻發現那根本不現實,若要從問州挖密道,不管是要通往九羅,還是去蒼月,或者是兩國之間的哪出軍營,那都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非一日兩日功夫可完成。
九國目前的情勢已經非常緊張,一觸即發,即墨蓮若不傻,便知道她完全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做一些無謂的事情。
碧月撇撇嘴,“原來當真是如此,她也太低估我了。”
“自負的人總是以爲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蘇末轉身在不遠處一塊巨石上坐下,“不過也幸虧她抓的人是你,若是本姑娘,可沒有那種對抗噪音的本事。”
“我怎麽從末主子的話裏聽出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碧月哀怨地道,“主子還在怪我擅作主張?”
蘇末懶懶瞥他一眼,“下不爲例就是了。”
說完,視線瞥向稍遠處平地忙活的人,靜靜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們搭帳篷的手法實在不是一般的熟練,看起來像是已經做過了無數次,動作沒有一絲滞澀,隻這麽點功夫,就已經搭好了七八個。
“他們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一點兒也不像殺手。”
順着她視線一起看過去的碧月,聞言頓時尴尬起來,并且生出了一種兒子們混賬他臉上也無光的羞愧感,“他們太嬌生慣養了,吃不得苦,一般情況下出了門必須得住客棧,若不得已露宿荒郊,也必須有個帳篷來遮風擋雨,所以……”
“這樣的殺手倒是少見。”齊朗走過來靠在蘇末身旁,語氣中沒有一貫的冷嘲熱諷,倒是有幾分佩服似的。
能得他贊賞佩服的人和事,真的是少之又少,碧月頗覺得意外,轉過頭對他看了又看。
不過顯然,齊朗的好修養永遠不可能維持太久,很快冷哼一聲,“嬌生慣養,你确定這個詞是用來形容殺手的?”
“雖然有些誇張,但确實是事實。”碧月也頗感無奈,“當初他們接受訓練時就敢時不時提出各種匪夷所思的要求,比如一天訓練不可超過四個時辰,其他的時間他們要睡覺,比如每日三餐要吃什麽菜,若吃得不滿足,他們就會對訓練産生厭煩的心理,比如每隔幾天他們要去哪裏看看風景,美其名曰保持身心愉快,訓練也才能事半功倍,最讓人震驚的是,他們提出最多隻接受訓練三年,三年之後必須出師,否則就離開。”
“末主子别看他們現在似乎一聽到被逐出鳳衣樓就緊張,當初可不是這樣。他們的架子端的可大了,就連負責訓練調教他們的師父,也是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辦法,誰讓人家本事大呢。有本事的人都有任性的權力,就連我這個樓主,也不是時時都能鎮得住他們的。”
“哦?”蘇末意外地挑眉,“怎麽我剛才看着,覺得他們似乎蠻聽話的。”
碧月笑道:“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能讓他們乖乖聽話,再者,他們也隻是任性了些,還不至于分不清輕重。”
“當初負責訓練他們的人是誰?”
碧月道:“據說是一個女子,表面看起來很溫柔并且美得驚天地泣鬼神的絕色女子……嗯,屬下也隻是聽說過,并未真正見過這個女子。七年前屬下接手鳳衣樓時,這群小崽子們已經出師好幾年了。”
“她對這些人很縱容?”
“更準确的說法是,很疼寵——似對待高級寵物那般,由着他們使性子,能滿足的要求都滿足,隻要别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