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是覺得本樓主身邊缺仆人了吧?”碧月哼笑。
說話的男子頓時一噎,嘴角抽了抽,低着頭不敢再吭聲,其他幾十号人則幾乎把頭顱埋進了土裏,努力縮着身子,以期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齊朗見狀,眉頭挑了又挑,涼涼一笑,“這些人真是殺手,而且是頂尖的殺手?”
沒有人回答,頓了頓,他又接着道,“就這副德行?”
殺手們被他這明顯帶着鄙夷的語氣激得豁然擡起頭,也不裝死了,其中一人冷冷道:“這副德行怎麽了?公子似乎很有些意見。”
“沒。”齊朗翻了個白眼,“一群蟑螂而已,哪裏值得本大祭司有意見。”
聞言,六七十名殺手齊齊憤怒地瞪着他,毋庸置疑的,個個眼底盈滿冷酷的殺氣——
蟑螂……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侮辱他們!這個男人是有三頭六臂還是自認有萬夫莫敵之勇,竟如此不怕死,一句話就徹底得罪殺人比吃飯喝水還要尋常的冷酷殺手?!
他究竟是單蠢,還是壓根不知道他們其中任何一人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更遑論整整是七十頂尖高手的力量。
或者,他以爲殺手這兩個字隻是一個簡單的稱呼,就如同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名字一樣,并不具什麽特殊的含義,也壓根沒有讓人覺得恐懼的本事?
冷酷的殺氣在空氣中緩緩浮動、流竄,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碧月見狀,雙臂環胸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一旁不說話,神情卻帶着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
他的意思太明顯了——來吧,厮殺吧,爲你們被侮辱的尊嚴讨回一個公道吧,即便是以多欺少,本樓主也可以當做沒看見。
齊朗對此隻是冷冷一笑,以多欺少他自然不懼,這些殺手他也不曾放在眼裏,不過,若真教他們稱心如意,他也就不叫齊朗了。
“你們盡可以在這裏逞匹夫之勇,本大祭司不介意奉陪。但兩天之内若買不齊解毒的藥材,城裏的數十萬百姓得不到解藥所導緻的後果,不知你們之中誰能承擔得起?”齊朗坐在地上哼笑,雖并未起身,然而那嚣張的姿态,嚣張的表情卻着實成功激起了這群本就不是好相與的殺手滿腔的殺氣。
偏偏,殺氣雖濃烈得幾乎連方圓十裏外的鳥雀都可以感受得到,他們卻不得不以極大的意志強自忍耐。
隻因,他說的事實。
所有外露的殺氣,瞬間因這句話被收了回去,碧月也凝了凝眉,不敢再吊兒郎當地不當一回事。
“還有,”齊朗嗓音陡然降了幾個溫度,顯得沉冷而漠然,“爾等身爲雪月閣殺手,雪月閣則隸屬鳳衣樓轄下分堂,你們卻隻知拜見樓主……鳳衣樓真正的主子就在眼前,爾等故意視而不見,是想造反還是想彰顯你們目中無人的本事?”
此話一出,坐在他對面地上的蘇末隻是輕輕挑了下眉看向齊朗,倒沒什麽太大反應——橫豎在二十一世紀時齊朗以她的名義狐假虎威的事情做得也不少,況且這些人确實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鳳衣樓勢力遍布天下,總不可能所有人剛看到她就知道她是誰。再者,如今她也早已沒有了二十一世紀時那種霸道的掌控欲了,除非有不知死活的主動犯到她頭上,否則基本上她可以做個不管事的主子。
不過,她的這番想法顯然沒有傳達到碧月和那數百殺手的腦子裏。
齊朗話音剛落,碧月第一個臉色大變,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蘇末的表情,他可清楚記得蘇末發起怒來時,那殺氣,那手段是多讓人寒顫。
雪月閣的殺手們也在瞬間順着視線齊齊望着那一身黑色緊身皮衣盤膝坐在地上的絕色女子,那個他們隻聽說過卻尚未有機會見到的新主子——
不說話時眉目沉靜而清冷,即便她隻是靜靜坐着不動,也能清晰感受到從她身上隐隐迸發出來的冷銳鋒芒,這是身爲頂尖殺手特有的敏銳直覺。
這個女子,一眼觀之便知道不是凡人,做他們主子的資格是夠了。隻是,棋逢對手的感覺,讓他們真正體會到了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久違的興奮與沖動。
爲首的兩個男子對視一眼,同時轉頭看向那個不言不動的黑衣絕色女子,剛要開口——
“任何人若敢輕舉妄動,或者出言無禮,本樓主即刻廢了他的武功,并且,逐出鳳衣樓!”
如天山終年不化的積雪一般冰冷的嗓音,來自沉着臉的碧月,兩人愕然轉首,看向自家樓主忽然間冷若冰霜的清麗容顔,一時有些不解,隻是本來欲說出口的話卻又全數吞回了肚子裏。
雪月閣的高手,不隻是會殺人,察言觀色的本事亦是絲毫不遜色的。碧月此時的表情不對,縱使他平素看來總是很親和,但一旦較起真來,鳳衣樓無人不懼。
所以,他說不許随意開口,便當真無人敢随意開口。
廢了武功,逐出鳳衣樓——這個懲罰一向用于嚴重犯了規矩的屬下。此時他們雖不明白樓主究竟是因爲什麽,或者是顧忌害怕什麽,但威脅警告的話既然說出口了,就必定不會是玩笑。
沖動是殺手大忌,作爲鳳衣樓甚至是江湖上最頂尖的殺手,他們自然不可能再犯沖動之類幼稚的錯誤。
所以,此時保持沉默才是最正确的決定。
見狀,碧月悄悄籲了口氣,這才轉身面向蘇末,恭敬跪下身子,“屬下失職,請末主子責罰。”
“碧月,你這是做什麽?”蘇末懶懶出聲,也終于舍得離開塵土與碎石遍布的地面,緩緩站起身,掃了一圈被自家樓主搞得一頭霧水的衆人,勾唇一笑,“唔,不必緊張,他們隻是想與本姑娘較量一番而已。”
碧月擡起頭,“末主子……”
親眼見識過甚至是親身經曆過一次蘇末殺人時的冷酷,也親眼看過蘇末教訓赫連時的狠辣,碧月心底對蘇末不可謂不懼。平素相處時百無禁忌是一回事,然而一旦有人犯到她頭上,她那毫不留情的冷酷手段,讓人不懼都不行。
而此時此刻,他最怕的,就是這群平日裏我行我素的家夥不知死活惹怒于她,一旦說錯了話,或者言語間無禮挑釁,他連求情都不能。
憤怒的蘇末,也從來不會聽任何人求情。
上次在紫藤園,若不是有主人在,赫連必定不會有好果子吃,就算不死,半殘不廢也都是輕的,那時的蘇末,壓根不會去考慮赫連是鳳衣樓的人。
而此時,主人不在,她若想做什麽,誰也阻止不了。
可眼前的這些,都是雪月閣重金培養出來的頂尖殺手,若因無知而栽在自家主子手上,隻怕他碧月區區一條命根本不夠贖罪。
“本姑娘心情好的時候其實很好說話,你們若真想與本姑娘比試比試,以後有的是機會。”雙臂環胸,蘇末淡淡一笑,“玄裳一共派了了多少人過來?”
爲首的兩個男子聞言,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碧月,看得碧月一惱,“主子問話,你們看我做什麽?”
“不是看您讓不讓屬下随意說話麽……”其中一人小聲嘀咕。
碧月額上青筋突跳。
齊朗嗤笑:“這樣弱智的殺手,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蘇末也有些無語,這些人的身手無疑是不錯的,隻從方才能暗中隐藏氣息,叫她都幾乎忽略的本事來看,就可大緻估測出他們的武功深淺,身手快慢。他們被稱爲頂尖殺手無疑是實至名歸的,隻是,碧月究竟是怎麽調教出如此……嗯,呆萌有趣的殺手的?
方才說話的男子顯然故意忽略齊朗明目張膽的嘲笑,看了蘇末一眼,答道:“雪月閣兩百名殺手全部被大公子派了來,除此之外,還有大公子手下三十名探子。”
蘇末挑眉,視線在眼前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人影身上掃視了一圈半,确定看來看去也隻有七十号人,“其他人呢?”
“半途接到大公子另外一道命令,提前分散往納伊和瀾國而去了。”
蘇末轉頭,與負手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謝長亭對視了一眼,兩人眸底同現了然笑意,須臾,蘇末移開視線,“碧月,七十人一分爲三,派一些人先去買藥……鳳衣樓在鄰近都城裏是否設有分舵?”
“分舵沒有,隻有一個小别院,住着鳳衣樓裏的一個半隐退的老人。”碧月凝眉思索了一下,“說他老,其實歲數倒不是很大,今年大概也才不到六十歲。不過,自從七年前他的妻子突然得病死了之後,他哀恸欲絕之下,一夜之間白了頭,對世事再無心過問。那時我剛從師父手裏接過鳳衣樓大權,不想見他日複一日如行屍走肉一般活着,便遂他心願放了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