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頤修都自認壓不住的人……
蒼昊一直待在雲台殿沒有離開,一直到了晚膳時分,墨離、子聿、頤修和十四陪在左右,主子休息,他們就安靜地站在一旁,仿若隐形人一般,無聲無息。
殿外黑幕已經沉沉降臨,雖是小憩,蒼昊也睡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轉醒,南風打了水進來伺候了主子梳洗,南雲泡了香茗,蒼昊不緊不慢地飲完了一杯濃茶,才淡淡吩咐着頤修把人都叫進來。
能考進一甲三名,除了本身資質優勢,平日裏定也不乏刻苦用功,耐心忍性是最基本的要求,若連這點都做不到,頤修便也不可能讓他們走到主子面前。
三人走進殿時,蒼昊還斜卧在榻上沒有起身,東西南北方向各站着子聿、墨離、頤修、十四,南風與南雲離得近些,其中一人已經在軟榻前蹲跪下身子,如往常一樣精心地給主子按摩着腿上的穴位。
淡淡的一瞥,便知頤修說的話沒摻一絲水分。
除了六皇子蒼雲慕,其他二人,确實有些意思。
三人前後走了進來,依次是狀元、榜眼、探花,各自臉上表情都掩飾得很好,瞧不出在殿外足足候了兩個時辰的不悅,也沒有對陛下不是在九華殿召見而是随意選了一處殿宇表示不滿。
最前面的一人,年紀很輕,與墨離的年齡大概相仿,五官算不上俊美,但周身隐隐散發一種很獨特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也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
走進來之後,他的視線就一直鎖在躺在軟榻上的蒼昊身上,完全不知避諱似的,殿裏的其他人,他卻完全視若不見。
頤修面無表情地垂着眼,墨離與子聿的臉色冷沉,十四卻是覺得分外有趣,難得遇到一個看起來不怕九哥的人,也不因對方是皇帝的身份而不得不做出恭謹的姿态……雖說這份膽量也不知究竟能保持多久,但隻就目前來看,卻當真是讓人佩服的。
跟在這年輕男子後面進來的是蒼雲慕,幾人都認識,也沒什麽好研究的,走在最後面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公子,五官秀美,肌膚白皙無瑕,像個水做的人兒,雖極力維持淡定的姿态,但眉宇間分明透着幾分嬌蠻,憑在場幾人的眼力,即便頤修不說,他們也一眼看得出這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子。并且——
十四眸光在此女臉上逗留了片刻,隻覺得此人看起來很是眼熟,皺着眉想了半晌,眼角餘光無意間瞥見墨離臉上一閃而逝的訝異之後,蓦地恍然大悟。
想通了反而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嘴角劇烈抽搐,視線定在那女子身上,眸光莫名地變得怪異。
在合适的距離站定,冀北與羅一皆沒有說話,唯有蒼雲慕獨自一人跪下身子,恭敬地道:“陛下萬安。”
另外兩人一左一右站在他兩旁,沒有絲毫要下跪的意思,冀北隻是靜靜地看着蒼昊,那女子,卻是垂眼看着地面,一聲不吭。
蒼昊擡眼,眸光慵懶地掃過三人,淺淺一笑,“頤修,搬張椅子來給狀元坐下。”
頤修愣了一下,随即道“是。”
旋身走去隔壁偏殿,很快便搬了張普通的紅木雕花椅過來,親自放在離冀北最近的左旁,淡淡道:“陛下賜座,不必謝恩了。”
冀北沒有應聲,也沒有任何動作,即便是以頤修這樣的身份親自給他這個剛剛得了狀元還沒有任何官職在身的平民搬了椅子,他似乎也沒覺得有絲毫不妥,仍是目光沉靜地鎖在蒼昊身上。
“朕臉上長出了花朵?”蒼昊興味地笑問。
冀北對上他的眸光,絲毫不懼,漠然道:“我隻伺候值得我伺候的主子,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本事讓我臣服,我便隻得了這個狀元之位,這趟帝都,我會當做白來一趟。”
衆人愕然。
短暫的沉默之後,墨離、子聿目光逐漸冰冷,頤修臉色微沉,十四直接被這家夥大逆不道的一番話吓得臉色發白。
跪在地上的蒼雲慕,也顯然被這一番話驚到了,在陛下面前毫無顧忌地自稱“我”,說話百無禁忌,語氣之中更是聽不出一點兒恭敬畏懼之意……這個人,是打哪兒來的王公貴族?
南風與南雲二人卻隻管伺候主子,其他的一概不理。
“頤修,這就是你所說的人品不錯,有涵養,有氣度?”蒼昊清雅好聽的嗓音,帶着些許漫不經心的意味,聽來别有一番讓人肌骨生寒的魔力。
頤修表情一變,此時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主子……”
冀北眉頭一動,注意到頤修叫的是“主子”,而非“皇上”,并且帶着敬畏的語氣,也就是說,這個人無論身份怎樣,無疑的,他是叫頤修真心臣服的一個人。
“本王沒那麽多時間陪你上演馴服的戲碼,不管你是抱着何種目的來到這裏,本王如今隻有一句話。”蒼昊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對于一個連最基本的規矩都沒有學好的人,不管你的武功文采有多出衆,哪怕驚才絕豔,世間罕見,本王也無甚興趣。”
冀北神色一變。
蒼昊似乎不想再多說,連看他一眼都懶,“頤修,帶他出去。”
頤修垂首應道:“是。”
“等等!”冀北深深吸了口氣,以力持平靜的語調道:“陛下爲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
蒼昊挑眉,“本王要給你什麽機會?”
“一個可以待在陛下身邊爲陛下效力的機會。”冀北道。
蒼昊笑了,“本王卻以爲,你是想要一個機會證明本王是否有資格得你另眼相看。”
冀北臉色又是一變。
“文采武功出衆,不代表可以在本王面前耍小聰明。”蒼昊神色淡淡,語氣也淡淡,“激将法,這種三歲小孩的把戲拿來本王面前上演,隻能說明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