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轉,蒼昊懶懶瞥向門口方向,南風自門外走進,恭敬地禀道:“主人,赫連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隻淡淡一句,南風便躬身又走了出去,蒼昊轉過頭,看着墨離和子聿,眉目如畫,神情清冷,“今日這番話,本王隻說這麽一次,對付各國,所用什麽方法,什麽手段,本王心中自有計較,你們隻管遵命照辦即可。本王不記得什麽時候教過你們費盡心思意圖更改本王命令的規矩,甚至,學會了算計本王。”
一句“算計”,分量委實太重,教墨離、子聿、頤修三人同時變了臉色,墨離渾身巨震,臉色白得透徹,幾乎承受不住這樣的言語,垂着頭,艱難出聲:“屬下……知罪。”
兜來轉去,正面懇求或者側面勸說,終歸是擔憂自家主子的安危……頤修垂着眼,隻是自家主子的性子他們太過了解,近段時間的寬容,不代表可以無限度地容忍。
主子的威儀,哪會容許他們再三放肆?
赫連戰走進來時,依舊是一身純黑的長衫,外面罩了件薄薄的外袍,深沉的色調襯得一張沉冷的臉更顯幾分漠然與疏離。
仿佛沒看到殿中其他幾人,赫連戰在目光剛剛觸及慵懶靠坐在椅子上的蒼昊時,神情一凜,便遠遠跪下了身子,低聲而恭謹地道:“屬下給主人請安。”
“紫藤園修繕妥當了?”蒼昊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口問道。
“是。”應了一聲,赫連聲音微頓,稍稍遲疑了一下,才道:“屬下沒有動手,是大哥和十一、十二幫忙精心照料和修複,現在已大概恢複了原樣。”
這是解釋。
他顯然沒忘記主子罰他一個月不許碰毒,紫藤園裏那些草藥自然也包括在内。
蒼昊微微擡手,示意他起身,“小五小六讓你來給本王診脈。”
“是。”赫連戰低應了一聲,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屬下對醫術隻是略懂,診脈最多也隻能确定主子是否有中毒,和有無傷熱風寒之類的不适,其他的,應該還需要禦醫确診。”
“唔,本王知道。”蒼昊無所謂地勾了一下唇角,神色間泛着幽涼,“他們隻是需要你的診斷結果,其他的,不必你操心。”
“……是。”
赫連走上前幾步,自寬大的袖口中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帕,蒼昊見了眉梢微挑,低低笑道:“這是何意?”
赫連眉眼微垂,略顯拘謹地道:“這是給主子覆在腕上用的。”
“嗯?”蒼昊唇角的笑意顯得愈發慵懶而魅惑,“赫連,你當本王是那些養在深閨裏的女子,連一寸肌膚也不能露了去?”
赫連戰道:“屬下不敢冒犯了主子。”
蒼昊漫不經心地伸出一隻手,擱在一旁案上,淡淡一笑,“本王沒那麽矯情。”
“是。”赫連戰收了帕子,屈身蹲跪下來,修長的手指搭上蒼昊腕部脈門,在指尖觸及肌膚的刹那間,心底蓦然一凜。
觸手的肌膚透着沁心的涼,完全不似正常人該有的溫度,何止是如小六所說的“體溫偏低”而已?
主子的肌骨,涼的讓人不得不心驚。
壓抑着心底的震驚,赫連凝神靜心把脈,墨離、子聿、頤修三人同時凝神看過來,平心靜氣,眼底是不容忽視的憂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一時之間竟完全忘了自己現下的處境。
手下脈象平穩,綿長有力,與一般練武之人幾乎無二,甚至完全感覺不到内力的深淺。
——返璞歸真,内力修爲幾乎已至臻境,卻可以使自身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不但探不出内力的深淺程度,甚至連身體狀況也可以完全隐藏。
赫連微微皺眉,這種情況,完全不在他能力範圍之内。
細細感受着指尖下與正常練武之人無異的脈象,半晌,他收回手,語氣斟酌着道:“從脈象上看,主子的身體似乎并無異常,也沒有中毒的征兆……隻是,以主子的内力修爲而言,這樣的脈象反而有些異常。”
隻是沒有中毒征兆而已……其他的,他診不出。或者,即便把太醫院所有禦醫都召過來,隻要主子有意隐瞞,或許也診不出什麽有用的結果來。
“嗯?”蒼昊眉梢淡挑,似有些意外,甚至覺得頗爲有趣,“你的意思是,本王脈象平穩,看不出什麽異常,這在你看來……反而不正常?”
“屬下該死。”意識到自己表達的方式有些不對,赫連俯身請了罪,垂首道:“屬下畢竟醫術不精,診不出主子身體出了什麽差錯,但主子肌骨之寒涼,實屬罕見。屬下覺得,唯有楚大哥的師父,或可知曉其中緣由。”
“嗯。”蒼昊漫應了一聲,“診不出問題就是沒問題,回去吧,叫小五小六安心些,别整日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
“……”赫連遲疑了一下,才道:“屬下方才來時,他們四人正去大哥那裏領罰,說是冒犯了主子,需各自領兩百刑鞭。”
蒼昊挑眉,勾起唇角:“玄裳怎麽說?”
赫連如實回道:“大哥說,等屬下進宮問過主子的意思再說。”
“罷了。”蒼昊低笑一聲,“回去告訴他們,本王無礙,那兩百刑鞭就免了,最近這段時間,心思多放在正事上,别有事沒事瞎操心。”
“是。”
恭敬地應了一聲,赫連凝了凝眉,須臾,終究是沒忍住,開口道:“主人身子若有異常,應及時召禦醫問診,如此才可确保身體康健長壽。”
“康健長壽?”蒼昊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句,眉宇間清魅之氣愈發深沉,“三兒既然精通各類毒藥聖藥,不若爲本王制出長生不老丹,如何?”
“屬下該死。”赫連臉色一白,身軀筆直跪下。
主人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回吧。”蒼昊神色淡淡,顯然不欲再多說什麽。
赫連不敢再多說一字,恭敬地道:“是,屬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