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聿面上看不出什麽特别的情緒,隻是恭聲道:“屬下聽主人安排。”
相較于他的“聽主人安排”,昔日的五公主蒼雲惜态度顯然幹脆多了,柔順而直接地道:“雲惜願意。”
“既然都願意,待末兒回來,便把婚事給辦了吧。”說罷,蒼昊擡眼看向子聿,“宮外的府邸今年大概是無法完工了,成了親,你們可暫且還住在宮裏。雲惜依舊享公主尊榮,這宮裏隻有兩名侍女卻是少了些,若需要,可适當再調些過來。”
“是。”子聿恭應了一聲,看樣子是有沒意見了。
南雲卻凝眉,在心裏思忖着“依舊享公主尊榮”這句話的意思,不由看向自家主人,低聲開口道:“主子的意思,子統領爲驸馬?”
此話一出,蒼雲惜暗自一驚,俏臉微微有些變色,子聿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抿了抿唇,卻斂下眼,終是沒有開口。
“驸馬?”蒼昊揚唇淡笑,“本王的羽林軍統領與驸馬這個身份可不相符,雲惜在宮裏繼續享公主尊榮,成親之後,在聿這裏,便隻是統領夫人。”
溫順地站在一旁的蒼雲惜,聽着帝王含笑的話語,心下莫名就一松。
公主的尊榮,是承認她的身份,或許也是爲了補償她以前在皇後掌權下所受的不公平的待遇,但是若以公主之尊下嫁,子聿便是名副其實的驸馬身份,這于她于子聿來說,都不是好事。
子聿不會喜歡驸馬的身份,她也從沒想過,要自己的夫君在自己面前矮一截身份。
她甯願,即便隻是以小小侍女的身份嫁過去,從此以後以夫爲天,也不願以高人一等的身份讓夫妻之間産生隔閡。
想到這裏,蒼雲惜上前一步,盈盈俯身拜下:“雲惜謝陛下恩典。”
“不必謝本王。”蒼昊擡手免了禮,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促成了一門婚事,心情似乎頗爲愉悅,“聿,成了親,身邊多了個妻子,以後也算是個成家立業的男子了,本王可不想時時刻刻再把以往那一套規矩拿出來用在你身上,在雲惜面前總歸要給你幾分面子的,你說對麽?”
這句話的意思……南雲顯然已心領神會,隻是,不知道子聿明白了沒有?
“屬下不需要面子。”子聿順勢屈膝跪下,低聲開口,“對納伊出兵一事,還求主人待末主子回來之後再做決斷。”
南雲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心下卻微歎——
果然是子聿。
兜了一圈,還是沒忘轉回之前的話題上去。
愉悅的氣氛顯然沒能維持太久,蒼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雲惜,領着你的侍女先退下。”
讨論軍國大事,不需要女子在場。
“遵旨。”蒼雲惜福了個身,領着兩名侍女恭敬地退出了殿上。
墨離側過頭看了一眼筆直跪在地上的子聿,轉過頭看向自家主人,收回視線之際,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蒼昊肩上的紫色貂裘上停留了一下,須臾,緩緩屈膝跪下,垂眼望着腳下的宮磚,低聲道:“求主人暫時收回成命。”
斂眸之間,那眼底一閃而逝的憂色,沒有逃過南雲的雙眼。
一個個看似冷漠,實則都是個實心眼的……南雲心裏又是一歎。
看來,最近不隻是主人的心柔軟多了,自己似乎也染上了個壞習慣。以往這些公子在主人手下受罰時,他和南風可從來都是無動于衷的。
“說出個理由來。”蒼昊身子懶懶地往後一靠,右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梨花木,“别再拿本王安危說事,本王沒那麽不濟。”
“主人似乎身體不适。”墨離低聲尋問,卻又帶着幾近肯定的語氣。
“這句話,在這之前,已經有人問過了。”蒼昊語氣淡淡,“本王不介意再回答你一次,本王身體無礙。”
在這之前,已經有人問過了?
墨離想到剛才看到從禦花園離開的四個人……隻是,若無礙,爲何在這初夏的氣候下,還要着禦寒的披風?
墨離自然不敢以質問的語氣反駁,于是隻能保持沉默。
蒼昊輕撫身上的貂裘,思忖了片刻,道:“本王身體無礙,不過……”
不過?
墨離與子聿因聽到這兩個關鍵字而同時擡起頭。
“本王倒也沒什麽要瞞你們的,最近體溫稍低了些,南雲怕本王受寒,特意給加了件裘子,無需太過大驚小怪。”說到這裏,蒼昊頓了頓,又稍顯無奈地道:“稍候赫連會進宮來給本王診脈,有沒有問題你們等一下可以問他。”
墨離聞言隻是垂着眼沉默,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南雲南風兩人貼身伺候主子這麽些年,對主子的身體狀況最爲了解,若隻是體溫稍低了些,根本無需如此緊張。
況且,體溫低,此事可大可小——有人天生肌骨清涼,這本沒有什麽,但顯然主人的情況有些異常。隻是,他們需要知道,是什麽原因引起的體溫低?
“納伊一事,本王主意已定,半月之後發兵,離末兒與長亭回來之期也已不遠,你們不必憂心這憂心那。”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接近午膳時間,蒼昊淡淡道:“待會頤修過來,就一起在這裏用午膳了,省得跑來跑去。”
話音落下,才似突然想起,不由笑道:“除了南風南雲二人,宮裏不是還有十四跟頤修在麽,本王也算不上是形單影隻。”
南雲聞言愈發感歎,主人脾氣當真愈來愈好了,說話的語氣也愈發溫柔得讓人無所适從。不過——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一般在蒼昊沒什麽大事的時候,或者說,蒼昊沒在暖閣休息的時候,手下的人要見他基本上都是無需事先通報的,所以,頤修大大方方地走進來了。
一進殿先行了禮,然後在蒼昊示意起身時瞥見跪在地上的兩人,不由挑眉。
“他們兩個,又惹主子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