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嘴角一抽,下意識地低頭聞了聞袖口,除了淺淺的馨香,别無他味……冷冷看了一眼謝長亭,蘇末道:“長亭,雖然我們倆武功不分高下,但你還是應該知道,得罪了本姑娘,你的日子不會好過。”
沒聽說過,官大一級壓死人?
“自然是知道的,”謝長亭不鹹不淡地随口應了一聲,“古人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碧月有些微的愕然,沒想到這家夥得罪别人面不改色,在蘇末面前照樣無所畏懼。
把蘇末與小人相提并論……簡直是找死的行徑。
不過,碧月也知道,這人與末主子的身手在伯仲之間,上次兩人比試,沒有分出勝負,但他與頤修皆知蘇末的身手快得有些詭異,甚至那種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的本事,他們從未見過。隐了身形的蘇末,氣息全無,幾乎沒有人能感覺到她的存在,或者知道她去了哪裏。
然而謝長亭,也不知是是長了一雙天眼,還是天生感官太過敏銳,或者,武功也是高得深不可測,居然總能在那關鍵的一瞬間分辨出蘇末隐在何處,然後逐個擊破,甚至于他用的武功招式看起來是那麽簡單,隻是那些簡單的招式,以不簡單的速度和力道使出來時,他和頤修居然沒有任何可應付或者能夠躲開的本事。
對,他和頤修,隻是看着那些簡單的招式從謝長亭一雙肉掌下使出,卻沒有絲毫招架之力。他們沒有出手,隻是站在一旁看着,就能感受到一種泰山壓頂的迫感。
這個人,也的确有足夠驕傲的本錢,隻是,那平和淡然的性子,總能給人一種假象的錯覺。
如果單憑實力,蘇末确實有些奈何他不得。
說實話,自從在梧桐鎮第一天遇到謝長亭開始,這個家夥就合極了蘇末的胃口,雖沒如蒼昊當初所說的一樣跟在她身邊做個什麽侍從手下之類的,但到底也是離得不算遠,蘇末才一天天了解到謝長亭骨子裏得罪人不償命的本事究竟有多高深,幾乎堪與他的武功相提并論了。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一個表面溫雅内心巨腹黑的一個家夥。
蘇末直接被氣笑了,又覺得有些無語。面對不怕死也不把任何責罰放在心上的謝長亭,似乎什麽威脅恐吓之類的言語都是那麽的無聊幼稚。
不過,蘇末眯了眯眼,清清冷冷勾起一抹笑痕,“長亭,就算你不把我放在眼裏,但嚴格算起來,本姑娘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如此态度,難不成你想做個忘恩負義之人?”
碧月一愣,手上動作頓了頓,他壓根沒想到,如此一番俗到了極點的話是出自蘇末嘴裏,忘恩負義,說的是謝長亭?
不過,蘇末對謝長亭有救命之恩的事,他是不知曉的,但能猜出個大概來,以謝長亭的身手而言,需要蘇末挺身相救的機會絕對不多,除了主人,目前爲止也無人有本事讓謝長亭需要别人來救。
謝長亭聞言也是難得的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在長亭客棧裏發生的事,的确,若不是蘇末求情,那時隻怕真的會被打得全身骨頭斷裂,而且,他雖然不知道蘇末在主人面前說了什麽,但若不是蘇末開口,主人也不會興起讓他跟在身邊的想法。
雖然這樣邀功求回報的行徑,實在不符合蘇末的性子,但到底,自己卻是真的欠了她一個無法償還的恩情。
救命之恩,委實是個再輕描淡寫不過的說法,于他而言,性命,從來不是值得放在心上的東西。
他真正在乎的,能讓他時刻放在心上的,即便放棄江山、放棄生命、放棄自由也在所不惜的……
“長亭确實應該跟末主子說聲謝謝。”謝長亭的表情沉靜,眼睑微垂,教人看不清眸底思緒,但蘇末和碧月都能從他淡淡的語氣中,清晰地感受到那謝字的真誠與分量。
蘇末懶懶地說了聲不客氣,終于有了扳回一城的小人得志的感覺,雖然用此手段似乎有點不地道,戳到了謝長亭心裏最敏感的那個結,但誰叫他方才說她是小人呢?小人通常是不需要太偉大的胸襟與節操的。
“這些人在鳳城查到主子行蹤,一路追蹤至此,不知道到底有什麽目的?”碧月微微蹙眉,輕松自然地轉移了話題,“感受不到殺機,卻又分明不懷好意,真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
“感受不到殺機,卻能不聲不響地在你的鴨子裏下毒,這些人倒确實有些本事。”蘇末懶懶的應了一聲,竟絲毫不擔心此時正蹲在房頂上喂蚊子的那些個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是的,五月初,天氣更添了幾分炎熱,蚊子小朋友們已經來報到了。
事實上,被蚊子叮咬,對蘇末來說,實在是一個新鮮的體驗,當然,體驗之後,委實覺得那滋味并不美好。
謝長亭喝了口茶,淡淡道:“此時這裏魚龍混雜,跟着我們身後一路追來的有兩批人,這一批有些明目張膽了些,但确實沒有殺氣,另外一批人,隐在暗處,還未現身,應該是龍蓮派來的龍鳳幫殺手。”
“盡派些三腳貓來送死,真想報仇,她幹嘛不自己來?”蘇末有些百無聊賴,整日對付這些沒有反抗之力的三流殺手,她委實覺得太過沒勁。
“南越此時正值立儲的關鍵時期,她不會貿然離開。”
蘇末瞥他一眼,懶懶道:“長亭,聽說你也是一國儲君,就沒有什麽野心泛濫的兄弟與你争奪皇位?”
謝長亭的身份于很多人來講,還是個秘密,當然不是說不得或者刻意保持神秘,隻是他一出江湖,用的就不是皇室的身份,雖後來名動武林,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而且自從踏入江湖至今,他十一年沒回過家,連以前身邊伺候的人都從未聯系過,外人即便想查,自然也是無從查起。
蘇末知曉他的身份,謝長亭并不覺得奇怪,隻是淡淡道:“兄弟自然是有,出身皇族,最不缺的就是兄弟姐妹,不過,夠資格與我争奪皇位的卻一個沒有。況且,皇帝早在十幾年前就立下皇儲,并且昭告天下,除非我死,否則斷然不可能出現廢儲另立的事情。”
蘇末斜睨了他一眼,“十幾年未曾回去,長亭,你在朝堂上的勢力,在朝臣腦子裏的印象應該所剩無幾了吧?還有,你的心是鐵鑄的,都不思念你的家人?”
“沒什麽好擔心和思念的。”謝長亭神情淡淡,無所謂似的說道:“誰若有本事,讓位于他又何妨?至于家人,他們過得很好,有沒有我在身邊都無所謂。”
蘇末撇撇嘴角,這個人,也是狂傲無情得沒邊了。
對于那些無聊的争權奪勢之類的破事,謝長亭一向興趣缺缺,自然也不會細細詳談,他目前所關注的,是有關明日九羅女皇與大祭司成親一事。
“末主子請坐過來一下。”拿起桌上的紙筆,謝長亭簡單幾筆,勾出其中幾個重點位置,淡淡解釋道:“爲了方便替皇室祈福,祭司殿一般都設在皇宮外皇城内,大祭司是九羅國最爲神聖的存在,爲了鞏固皇權,女皇與大祭司成親一事,必定惹了衆怒,所以暗中準備着破壞大典的人肯定不少,九羅的女皇爲人謹慎,諸多因素她應該都有考慮,所以戒備也定是森嚴……”
蘇末突然開口道:“那個女皇,多大年齡了?”
謝長亭淡淡道:“她十八歲登基,如今已有九年。”
二十七歲?蘇末撇撇嘴,也不是老到會欲求不滿、荒淫無度的年齡啊。怎麽會就鐵了心要行這逆天之舉?
“那大祭司,又是一個怎樣的人?”
“據說豐神俊朗,面冠如玉,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哦,年齡大概與女皇相仿。”謝長亭不但經史子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俨然是一本活字典。
若放在現代,唔,會是一個非常專業而合格的狗仔,蘇末帶着無聊惡趣味地想着。
知道謝長亭想說什麽,蘇末淡淡道:“我們隻是去看看熱鬧,又不會妨礙到她抱美男回寝宮共度春宵,不必如臨大敵。”
碧月嘴角一抽,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郁悶地道:“末主子你說話能稍微含蓄一點麽?”
“含蓄?”蘇末怪異地瞅了他一眼,“本姑娘對蒼昊都能霸王硬上弓了,你叫本姑娘含蓄?抱歉,這個詞它認識本姑娘,本姑娘不認識它。”
霸王硬上弓?對他們如谪仙一般神聖尊貴不可侵犯的主人?
碧月頓時身軀僵硬,神情呆滞,不敢置信地瞪着她,謝長亭也霎時靜了下來,雖沒有碧月那樣明顯誇張的反應,但對于一向給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謝長亭而言,也算是難得變一次色了。
顯然,蘇末對蒼昊霸王硬上弓這件事,比起泰山崩于前所帶來的驚恐效果,要高上很多個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