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失蹤?”蒼昊嘴角含笑,在唇齒間輕輕撚着這四個字,須臾,擡起頭道:“玄裳,能向本王解釋一下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麽?”
旁邊貼身伺候着蘇末的碧月,聞言臉色微變,沉默不語地看着南宮玄裳。
玄裳繃着身子跪了下來,低聲道:“小七手下的人自滄州傳回消息說,那晚慕容塵醉酒之後,昏睡在軍營外一處竹林裏,待到早上卻不見了蹤影。竹林裏似乎還彌漫着一股淺淺的異香,因爲太淡,所以有些聞不真切。”
“之後呢?”蒼昊問。
玄裳身子顫了一下,愈發垂下頭,垂放在身側的雙手下意識地握緊,嗓音微繃:“數度查探……無果。”
仿佛突然間消失于人世,再也查不到這個人的迹象。
蒼昊瞥了他一眼,卻沒有再多問,表情也不見喜怒,隻淡淡吐出兩個字:“繼續。”
玄裳身爲鳳衣樓帝都分舵十六負責人之首,性子沉穩幹練,很得碧月信任,自然,蒼昊對他也是放心的。平日在其他十五人面前,他俨然是個兄長,給人一種絕對安全可靠的依賴感。可是此時,面對着這個比十六還小上兩歲的主人,竟是連最基本的冷靜都很難做到,脊背上的冷汗已悄悄浸濕了衣衫。
極力抛開心頭濃濃的壓迫感,玄裳恭敬禀道:“上次敗于蘇澈之手的西域,修生養息了十餘年,似乎已不打算繼續保持安分了。自從黔國歸琅州蘇澈管轄之後,西域皇帝曾派了一批探子前往黔國,像是在估測黔國與琅州合并之後的實力,對黔國馬場也似有蠢蠢欲動的迹象。”
蒼昊沒有再吭聲,隻是靜靜聽着,碧月的臉色卻一點點變得蒼白。
鳳衣樓勢力分布廣,九國之中,到處都有鳳衣樓的探子,就如蒼昊曾經所說,任何一國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朵。
“下個月初八,九羅女皇要與大祭司舉行成親儀式,齋戒沐浴七日,于月圓之夜共度洞房花燭。”
女皇與大祭司成親?這個消息顯然引起了蘇末的興趣,擡眼看看蒼昊,然後看着跪在地上的南宮玄裳,她玩味地道:“本姑娘一直以爲大祭司的地位應該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必須保持其身幹淨純潔,不容玷污,如此才會得到上天眷寵。與女皇成親?這是要逆天而行?”
玄裳垂首答道:“是九羅女皇的意思,她想與大祭司合二爲一,穩固皇權,幾乎所有臣民都在反對,但她仍然要一意孤行。”
蒼昊神色淡淡,“還有别的消息沒有?”
玄裳在腦子裏快速思索了一番,恭聲道:“其他幾國尚未有消息傳來。”
“玄裳,本王今日本不是來問罪的。但是,”蒼昊眸子微斂,嗓音一貫的清雅無雙,卻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意,玄裳脊背一抽,身體不由得繃緊,卻聽蒼昊緩緩道:“南越太子似乎失寵,竹林裏似乎有異香,西域似乎不打算再保持安分,像是在估測琅州和黔國的實力,似有蠢蠢欲動的迹象……南越,瀾國,慕容塵,西域,九羅,玄裳,你禀了五個消息,剛好用了五個不确定之類的字眼,姑且不說這些消息的真實性如何,本王隻是想知道,是誰縱容你染上了這個要不得的毛病?”
碧月心底發涼,這段時間他一直伴在蘇末身邊,玄裳基本上算是帝都這處的總負責人了,大事小事都由他安排,并且總能處理得緊緊有條,妥善完美,偏偏主人難得心血來潮來這麽一次,就犯了個正着,若主人真要動怒,他隻怕得一肩扛下所有責罰。
“屬下知罪。”南宮玄裳俯身一拜,“請主人治罪,屬下下次不敢再犯。”
“别忙着請罪,本王還有一個問題。”蒼昊淡淡道,“龍鳳幫幫主龍焰,與安王一同被處死于天牢,本王谕令昭告天下,玄裳,若你是龍蓮,乍聞兄長之死,你會是什麽反應?”
龍蓮是賀翎之王妃,賀翎與安王的合作一直是靠龍鳳幫幫主兄妹二人暗中傳遞消息。且不說安王與龍焰之死對賀翎的計劃有什麽破壞性的打擊,龍蓮與龍焰是親兄妹,哥哥慘死,她必定憤怒交加,痛心疾首,恨不能立刻手刃仇人……玄裳心下一沉,龍蓮與賀翎絕不會善罷甘休,以他們的性格,也絕不可能繼續保持安靜隐忍,暗中密謀的複仇計劃肯定是有的,但是,他卻什麽消息也沒得到……
“本王已說過,今日不是來問罪的,起來吧。”蒼昊嗓音始終淡淡的不見起伏,卻教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懼。
今日如此多失誤,玄裳根本沒想過能如此輕易地揭過去,聞蒼昊之令,稍稍怔了一下,須臾,垂首道:“謝主人不罰。”話落,才緩緩站起身。
“下月初八,”蘇末看向蒼昊,“如果我即刻啓程出發,能趕上看熱鬧嗎?”
蒼昊淡淡一笑,“可以的,九羅離蒼月并不算太遠,比之琅州的路程也相差無幾,不必太過着急。你不是打算取些草藥,讓碧月帶你去紫藤院。”
碧月和玄裳這才知道二人今天所爲何來。
紫藤院,在這座院子裏占地面積最大,各色草藥應有盡有,是十六人中最擅長制毒解毒的赫連的私人空間,除了碧月,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碧月被允許進入,不是因爲他是樓主,而是因爲他對如何制毒解毒也頗爲精通,并且熟知每一株草藥的名字和毒性。否則,隻怕照樣被攔在門外。
紫藤院的圍牆很高,高得有些離譜,并且進入紫藤院的正門,是整座院府邸裏唯一的鐵門。門一打開,滿園紅粉黃綠花花草草在風中搖曳,伴随着奇異的香味,鑽入眼簾鼻尖,蘇末蓦然明白了,這裏的氣味雖不難聞,但到底少見,遇到感官敏銳之人很容易察覺這裏的不對勁,前廳滿庭芳香就是爲了蓋住這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