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富裕,才能兵強馬壯,兵強馬壯,方能戰無不勝。
若糧草、戰馬、兵器全部掌握在敵人手裏,縱使你武藝卓絕,調兵遣将無人能敵又怎樣,談何保家衛國?
謝長亭垂眼沉靜,掩藏在眸底的是不爲人所知的無邊光華,隻言片語間,他再次深深領略到了一種運籌帷幄于中、決勝千裏之外的胸懷氣度和手段。掌控各國經濟命脈,說起來簡單,要做到,卻又談何容易?
九國之中,商人地位普遍低下,大多讀書之人清高傲世,鄙視商人滿身銅臭,寒窗苦讀十載,也隻爲了謀得一官半職。就算擁有家财萬貫,沒有一官半職在身,也斷然無法光宗耀祖。
更何況,即便鑽于經營,财富的積攢也不是一朝一夕,控制九國經濟在手,若放在别人身上,即便是極具經商天賦之人,亦絕然不可能做到,而蒼昊,隻用了區區幾年時間?
謝長亭不禁回憶起他初識蒼昊時的情景,一個清冷無邊、風華絕世的十一歲少年,不僅武功冠絕天下,那過人的智謀,狠絕的心思,真正激起了他心底想要征服的欲望,可最後,究竟是誰被征服了?
若說這世間真有人可以以十一歲稚齡爲人師,爲人父,那麽這人非蒼昊莫屬,蒼茫天地間,唯此一人。幾乎與世隔絕的那三年裏,他親手教導着年齡與他相仿的墨離與舒河一天天成長,親手造就了名動天下的霁月山莊莊主月蕭,親手調教出了一個武功卓絕的禁衛軍統領子聿,甚至,以最無情的手段,禁锢了謝長亭驕傲不羁的靈魂,從此讓尊嚴和傲骨安靜潛伏,甘心俯首拜下。
十六歲之前的謝長亭無疑是個奇才,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在沒有遇到蒼昊之前,他是個衆人追捧的天之驕子,可即便以他出衆的才智,七竅玲珑的心思,也從來想不透,蒼昊究竟爲何能以十一歲稚齡便擁有冠絕天下的武功和才智、如一眼望不到邊的汪洋深海,真正的深不可測,那是一個凡人窮其一生都到達不了的高度。
遇到蒼昊之後,謝長亭身心皆不由自主地落入了塵埃裏。
“蕭給主子請安。”溫潤的嗓音響在耳邊,打斷了謝長亭的思緒。
擡眼看去,一襲月牙白長衫的月蕭,正恭敬屈身跪于蒼昊前方不遠處的涼亭扶欄邊上,靜靜垂首望着地面。
蒼昊微微擡手,月蕭站起了身,恭謹肅立。
蒼昊命他走近些,指着擱在桌上的幾張宣紙,“舒河剛傳回來的捷報,不妨先看一下。”
月蕭垂眼,一目十行地看完,溫潤笑道:“這個家夥無論在外面多麽威風,也永遠不會忘記在主人面前邀寵。”
蒼昊淡淡揚了揚眉,不置可否,隻道:“南越兵力充足,本王卻并不想讓他在那邊耽擱太久,月蕭,現在開始着手準備,半月之内,務必教舒河攻下南越都城。”
“是。”月蕭毫不遲疑地躬身領命,,心下了然,要在半個月之内攻下南越都城……唯有釜底抽薪。
“九國之中,主人第一個要收拾的,便是南越?”
如今名将、精騎、糧草、馬匹、兵器,無一或缺,可謂萬事皆已具備,而九國,已然落入了一個天羅地網式的掌控,無處可逃,隻餘最後一步收網動作。
隻是,九張網,一張一張地收,總有固定的或者不成文的一個順序。
“九國之中,本王最爲不喜的就是南越。”蒼昊站起身,負手走到扶欄處,憑欄眺望天際,“圖謀不軌者層出不窮,手段低俗,心思肮髒,官員腐敗,南越皇室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
“待舒河攻下都城,如果沒有主子谕令特赦,舒河會把所有南越皇室宗親全部處死。”月蕭垂眼,低聲道。
舒河對南越的厭惡,以及他毫不掩飾的恣意不羁的性子,已注定了那些披着皇室權貴外衣的衣冠禽獸們凄慘的下場。
蒼昊表情沉靜,迳自看着遠方,鳳眸深處是一片幽深的薄涼。
“主子,帝都這邊蕭着實幫不上什麽忙,不若這兩天就回去月城?”心中事情已了,該死的人已死,該報的仇已報,離開了近兩個月,霁月山莊或許早已堆積了太多的事情待他回去處理。
何況,唯有回去,霁月山莊旗下的各國産業方能更有序地運行,通過月城特殊渠道,糧草、兵器、軍饷會更方便控制和調派。
“嗯。”蒼昊顯然也更清楚,淡淡應了一聲,“風行沒有傳消息給你?”
“沒有。”月蕭淺淺一笑,“主子知道他這個人,就算人在眼前,有什麽事基本上也是憋在心裏,更何況,現在相距幾千裏,他更不會千裏寫家書了。”
“慕容家的事他想必已知道,特殊情況,不必對他太苛刻。”
“蕭知道,先代風行謝過主子。”看了站在一旁面容平靜的謝長亭一眼,月蕭轉過頭,望着蒼昊修長如玉的背影,恭聲道:“主子若沒有什麽其他的事,蕭先退下了。”
蒼昊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月蕭退了下去,南雲站在亭子外台階下,亭子裏,轉瞬隻剩下蒼昊與謝長亭二人。
謝長亭靜靜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蒼昊亦是沒說話,涼亭裏陷入久久的沉寂。
初夏的涼風徐徐吹過涼亭,吹起雪白的衣衫一角。
“長亭,”蒼昊淡淡開口,“有什麽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