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人想到過,在座的這些人,除了頤修經常出入花樓而善飲,其他人,酒量如何尚且不知曉,但不常飲酒卻是真的。蒼昊善品茶,天下九國茶中極品霁月山莊都有涉獵,連帶身邊的人幾乎都以茶爲主要飲品,顯少以酒爲伴。
此時經十四一提,頤修立即附和:“對啊,命人送上十壇‘瓊華’,今日不如都大醉一場如何?”
墨離和子聿都沒有吭聲,十四小心翼翼地瞅着蒼昊:“九哥,那個……”
“當然可以。”蘇末突然勾唇,慵懶恣意的笑容染上眉梢,“本姑娘也想放縱一回。不過,光喝酒也沒意思,賭上兩局如何?”
這……十四雙眼放光,頤修眼睛一亮,其他人繼續沉默。
“‘瓊華’此酒酒勁如何?”
頤修道:“天下酒中排名第一,未曾飲便聞醇香撲鼻,飲一口,醇香怡人,第二口,清冽如雪,待飲下第三口,烈中纏綿,酒量稍淺者,不過三口即倒。”
于是,蘇末眸光環視一周,朱唇勾起:“比武功,已無人是本姑娘對手,今日不如來比一場酒量和賭技如何?”
這話雖是漫聲而出,話裏行間卻俨然無比狂傲,衆人聞言不免都無語了一下。
不過,技不如人是事實,也沒什麽好别扭的,頤修道:“末主子既有此意,我們自當奉陪。”
月蕭笑道:“離有傷在身,不宜飲酒。”
“ok,墨離排除在外。”蘇末很幹脆,“其他沒有人有異議?”
“屬下稍候還要值夜,醉酒隻怕誤事,并且軍中禁止賭博,子聿身爲統領,需以身作則,請姑娘見諒。”淡然開口的是子聿,一番話說完,語調沒有絲毫起伏,态度亦是不卑不亢。
姑娘?蘇末挑眉看他:“你對本姑娘很不屑?”
“姑娘此話怎講?”子聿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蘇末懶懶擡手,撩了撩發絲,“他們都稱我爲‘末主子’,雖然本姑娘不是很喜歡這個叫法,但起碼是個敬稱,代表他們認可了本姑娘的身份,你這聲‘姑娘’卻又是個什麽意思?”
這是怪他對她不夠尊敬?子聿眉頭微皺,沉默了半晌,才複又開口:“姑娘與主人尚未舉行成婚大典,若稱呼娘娘不大合适,‘末主子’是以往在宮外的叫法,現如今,聖旨已下,若姑娘不介意,子聿可喚一聲‘女王殿下’。”
女王殿下……蘇末嘴角一抽,偏首瞥了表情沉靜的蒼昊一眼,沒好氣地道:“算了,你還是叫我姑娘吧。”
十四不解:“女王殿下聽起來滿威風的呀!九嫂嫂你不喜歡?”
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而是……感覺很怪。蘇末歎了口氣,道:“本姑娘覺得做還是做夫人比較不那麽怪異。”
曾經她已經很明确地表明了不欲與他争個高下的态度,真不明白他折騰出個女王來幹什麽。
蘇末既已發下話來,頤修自然立即遵從執行,出了門去喚人取酒去了。
蒼昊兀自動作優雅地享用美食,不發一言,顯然不打算阻止以蘇末爲首的衆人難得的放縱。
頤修很快回座,瞅了一眼蒼昊,見他家主人面色如常,用餐的動作恁的優雅無雙,看起來心情應該不錯。
似是接收到了他試探的目光,蒼昊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沉默不語的幾人,淡淡道:“壓抑太久對身體不好,今晚本王允許你們好好放縱一回。”
難得主子今日如此溫情……月蕭歎了口氣,溫聲道:“離,揭開你面前的佳肴,說出它的名字。”
墨離順着月蕭的視線低頭看去,一個青花瓷寬邊蝶形碗,上面覆蓋着同色蝶形瓷蓋,墨離面無表情地伸手揭開蓋子,待看到碗中食物時,臉色蓦然大變。隐隐抽動的嘴角和蒼白的臉色,讓不知内情的衆人頗爲費解。
一盤簡單的九粒裝什錦丸子,幾片綠色嬌嫩的葉子墊底陪襯,紅粉黃綠青藍白,各種顔色放在一起,看起來煞是賞心悅目,并沒有什麽怪異之處。
甚至于,與其他幾盤珍品擺在一起,這盤丸子已是再尋常不過的膳食了,一般酒樓都可以尋到。
可是月蕭那仿若不經意的态度,和墨離蓦然失常的神态,已然說明,這盤什錦丸子内情不單純。
蒼昊似是不經意地放下筷子,鳳眸淡淡瞥了墨離一眼,轉向月蕭,“誰的主意?”
月蕭斂了笑容,站起身,道:“是屬下擅自主張。”
蒼昊了然:“今日的一切,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是。”
蘇末看着那盤色相誘人的什錦丸子,不動聲色地端詳着墨離略顯蒼白的表情,心中已猜出了個八九不離十,能讓冰涼内斂的墨離情緒外露甚至失常的原因……
墨離低垂着眼睑,眼底情緒顫然,視線幾乎焦在了眼下那盤丸子上,隻是,真正看進眼底鑽入心扉的,究竟是什麽,大概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蒼昊沒再說什麽,目光轉回到墨離身上,見他神情仍帶着點恍惚,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頭。
氣氛忽然有些僵滞,唯有謝長亭仿若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氛的突變,緩緩站起身,平和的語調帶着一貫的波瀾不驚,“小賭怡情,還是要行酒令,大家随意,偏殿有現成的桌椅可供使用,頤修,命人把酒送過去。可否委屈末主子移駕?”
蘇末直接站起身往外走,淡淡一句:“走吧,所有人,今晚不醉不歸。”
子聿、頤修一聲未吭,随之走了出去,十四擔憂地看看墨離,又看了看蒼昊,嘴巴動了動,似想說些什麽,卻在月蕭眼神制止下作罷,眉頭微鎖,一轉身也走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已離開,月蕭才躬身告退:“屬下先去處理禦膳房的事情。”
蒼昊淡淡看了他一眼,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