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雖因扮做侍女心中憋悶,卻難得見到末主子驚呆了的表情,爲此暗自得意了一整天,嘴角的笑容始終不曾卸下。
南風南雲奉蒼昊之令,早已令人收拾好了離九華殿較近的幾處宮殿,作爲謝長亭和墨離月蕭的住處,整整一個晝夜,幾人奉命在各自宮裏休息,之前被蒼昊随手懲治了一下,雖對身體沒造成什麽傷害,但到底是痛到了極緻,即便是子聿,也是有些懼了。蒼昊下令休息,也沒人敢不從,而受了傷的墨離,則被強制性的命令卧床修養,甚至每隔三個時辰便有禦醫或是宮裏的太監伺候着上藥,性格冰冷不喜旁人近身的墨離自是不習慣,蒼昊也不怒,隻淡淡一句:“早日把傷養好了,到本王這裏來領罰。”便即刻讓墨離把所有想說話的話如數吞回了肚子裏。
九華殿外,三千紫衣騎也終于被命令下去,頓時,偌大的天階前,寂靜無聲,更顯空曠。
新任的六部尚書,就在此時,如約好了一般,跪在了天階下,求見聖顔。
因蒼昊曾有令下,是以南雲并沒有阻攔,直接放六人進了九華殿。
撇開蒼昊身邊較爲親近的幾位公子不談,這六人,是頤修這些年暗中培養,此時已然是這朝廷上重要的中流砥柱了。
彼時,蒼昊剛看完一本書籍,尚在東暖閣裏小憩,南風伺候在身側,透過半開的屏風式紅木門瞥見六人進得殿來,不由下意識地看了半躺在軟榻上的自家主人一眼,見蒼昊微微閉着眼,神情安詳,面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清俊的容顔仿佛上天精心打造一般,精緻無瑕,縱是男子看了,也不由目眩,心神迷醉,卻不敢生一絲亵渎冒犯之心。
見主人顯然暫不欲理會,南風收回視線,在榻前輕輕蹲跪下身子,細緻地給自家主人輕敲揉捏着雙腿,心神收斂,沉默不語。
時間默默,漸漸流逝。
六個年輕的尚書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之上跪了近一個時辰,面上沉着,不見一絲不耐之色,謹守臣子本分。蒼昊卻在此時睜開了一雙鳳眸,眸子裏一片清清冷冷,毫無懶怠倦意。
南風擡起頭,輕聲道:“主人不再多睡一會兒?”
蒼昊淡淡一笑,自榻上起身,南風随之站起,自一旁架子上取來紫色長袍,伺候着蒼昊穿上,待仔細系妥了腰帶,渾身上下打理妥當了,才躬身打開了精緻無雙的紅木雕花屏風木門。
緩慢而優雅的步伐無聲無息,行走在光鑒照人的宮磚之上,年齡最大三十、最小才二十一歲的六部尚書身姿恭謹地靜靜跪于禦案前台階之下,地下冰涼的寒意刺入雙膝,久跪帶起的刺痛幾乎教膝蓋都已麻木,會些武功的尚可承受,身子稍弱的,已經忍不住微微搖晃。
禦案之後,尊貴的龍椅之上,一人優雅落座,六個年輕男子同時擡頭看去,隻一眼,已然被禦座之上的天子完美無瑕的絕世容顔和流露于外的帝王之氣深深震懾住,一時竟是無言,待那人清冷的眸光淡淡掃視過來,才猛然自恍惚中驚醒一般,不由自主甚至是下意識地垂下了雙眼,再不敢直視。
不動聲色地悄悄吸了口氣,六個人同時叩首俯拜:“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又不是神,豈能活到萬萬歲?”
低聲笑着,蒼昊輕靠着偌大的椅背,一手支着下颔撐在扶手上,身姿顯得慵懶而漫不經心,隻是眼底沉沉的帶着涼意的思緒顯得太過幽深難測,俯視前方堪稱少年英才的六人,淡淡開口,清雅的嗓音聽不出絲毫喜怒的情緒,“六個人,應該有六個問題,一個時辰靜心思索,想好見到朕要說什麽了嗎?”
六個人,六個問題?
一個時辰靜心思索?
衆人不解,甚至有些不安,心頭微微泛起疑惑,他們以爲一個時辰的跪候是新帝給予臣子的一個下馬威,用意在于立威。
然而現在看來,他們的想法顯然是錯的。
“列位剛剛升任尚書之職,各部雜務繁多,百事待理,若隻是爲了面見天子,亦無可厚非。隻是,别告訴朕,爾等齊聚這九華殿,是想集六人或者六部之力,聯名上書,以示對朕的不滿。”
六人聞言大驚,瞬間伏跪于地,臉色發白,“臣等不敢。”
任他們年少有爲,才華出衆,天子駕前,依舊需得謹言慎行,不敢絲毫大意。
蒼昊眉眼微擡:“那麽,有什麽事,說吧,朕聽着。”
短短三兩句,衆人瞬間已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今日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來到這九華殿,俨然是太過輕率的舉動。
集六人之力,聯名上書,言下之意,他們已然擔待不起。自古帝王最忌群臣結黨營私,私相授受,頤修甚至曾不止一次提醒過他們,天威難測,尤其昊帝陛下,更是心深似海,聖駕之前不容一絲無禮冒犯,各自隻要做好本職就好,若存了多餘的心思,隻怕後果無人擔待得起。
可若是,聖上行爲偏差,作爲盡責的臣子,難道不該谏言?從侍郎升任尚書,頤修近些年悉心栽培,把他們視作心腹,從來沒有隐瞞自己假皇帝的身份,他們心若明鏡,卻從不去探究其間真相。隻是,他們心知,叫頤修大人和子聿統領真心拜服之人,必不失爲明君,駕前據理力争,縱使君心動怒,也必不會随意降罪。
心思沉靜下來,吏部尚書方知舟率先出聲道:“啓禀皇上,臣等以爲,分封攝政之女王不合祖制,亦有違國體,有悖傳統,是爲不妥,望皇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