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腳步飛快,雖沒有輕功,隻靠着雙腿她跑步的速度也絲毫不慢,背上背着個健壯的男子,神色不見絲毫異樣,聽聞墨離斷斷續續的虛弱聲音,尚能分出精力淡淡道:“不可以什麽?”
“……不可以……與男子太親密……”
墨離說完這句話,不知是因爲力竭,還是因爲毒素侵噬,終于陷入昏厥。
蘇末腳步瞬間再度加快,宮門已近在眼前,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清冷的眸底,卻有别樣的光芒一閃而逝。
穿過重重宮門,半路遇上剛剛解散了羽林軍的子聿,蘇末沒有大多精力與他招呼,隻急速留下一句“找兩個大夫來”,便直奔九華殿而去。
大殿之外,除了還在守衛的紫衣騎三千人,其他人早已退下。
南風南雲守在門外,見蘇末背着昏迷的墨離匆忙而來,臉色均是一變,待走得近了,血腥味清晰鑽入鼻尖。未待開口,蘇末已令道:“開門,蒼昊呢?”
南風攔了一下:“主人在休息,末主子容屬下通禀。”
蘇末冷冷看了他一眼:“容你通禀?這也是蒼昊定下的規矩?給本姑娘的?”
南風噎了一下,與南雲對視一眼,二人臉上均現出爲難之色,身子卻直直擋在門前,不肯挪動分毫。
蘇末眯了眯眼,沉沉的冰冷氣息自周身彌漫開來,讓一向對這個手段狠辣的女主子不敢絲毫放肆的兩人打腳底發涼,蘇末神色冷酷,眸底沉沉冰涼怒氣,出口的隻有短短兩個字的命令:“讓開!”
兩人高大的身軀瞬間矮了半截,跪得筆直,然而,心思卻顯然堅定不移。
星眸深處,戾氣翻湧,蘇末的表情霎時如結了一層寒霜,電光石火之間,帶着強勁力道的一掌揮出,卻是“啪啪”兩聲,南雲南風身子一斜,臉上赫然出現了清晰可怖的五指手印,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墨離命在旦夕,你們卻在此攔本姑娘的路?”蘇末再次開口,嗓音冷得如天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讓開!“
子聿帶着兩個宮裏的禦醫來到殿前,見到這一幕,眉頭微微一皺,雖沒有說話,卻是走上前扶下蘇末背上的墨離。垂眸看了一眼,見墨離臉色透着青黑,雙目緊閉,唇色泛白,顯然是中毒的征兆。
神色微動,子聿卻是擡手揮退了兩名禦醫,這毒,禦醫解不了。
“主人在休憩?”子聿沉沉看向默不吭聲的二人,知曉他們雖是主人身邊貼身伺候的小小侍衛,但與主人親近的程度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攔在門外,必有特殊原因。
如若是平時,别說是這樣攔阻,就是淡淡一句“主人吩咐不可打擾”,縱使有天大的事情,他們也絕不敢随意無禮。隻是此時情況特殊,墨離身中之毒,隻怕多耽擱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蘇末站在一旁,神色冷沉,漠然的眼底,思緒幽深莫測,冰涼的氣流在周身緩緩浮動。憑她的本事,若想硬闖,簡直易如反掌,可此時,她反而沉默了下來,隻是這樣的沉默,愈發教人心底的不安加劇。
子聿的問題,南風南雲并不回答,他們隻是蒼昊的侍衛,除了自己的主人和主人的夫人,他們不用聽命于任何人。對于子聿的問話,在不能給出答案時,自然也有不回答的權力。
“非常好,本姑娘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有被人拒之門外的一天。”冷冷笑着,蘇末緩緩退開兩步,擡頭仰視眼前莊嚴宏偉高不可攀的九華殿,代表着天子至高無上地位的“九華”,它的主人,是那個叫蒼昊的男子。
而她,一聲聲“末主子”喚得好聽,個個恭敬有加,不敢冒犯,實則真正意義上,永遠是屬于“主子的女人”。去掉前綴,在他們眼裏,哪怕她再怎麽強大,甚至不可戰勝,她也永遠隻是一個……女人。
男尊女卑的社會,顯然非人力可改……是這樣麽?
她偏偏就要改了!
厚重的宮門“吱呀”一聲從裏面被打開,一身清華雪衣的蒼昊出現在眼前,容顔清冷,看着眼前情景,鳳眸淡淡一掃,瞥見被子聿攬在臂彎的墨離,和蘇末一臉冷凝的表情,再看看并跪于門前的南風南雲,心下已明白怎麽回事,清冷的眸子一斂,淡淡道:“都進來。”
南風南雲起身讓開道,蘇末卻又退了一步,冷笑:“墨離是你的人,中了毒能解不能解,你自己看着辦吧。這九華殿級别太高太尊貴,本姑娘一介女流,想是沒資格進入的,就不讓各位爲難了。”
說罷,轉身離去,毫不留戀。
南風南雲臉色一變,蒼昊沉聲道:“末兒。”
蘇末腳步頓了頓,蒼昊柔聲道:“本王方才有事情,末兒别鬧性子了,進來。”
自從遇到蒼昊,蘇末以往冷漠的個性似乎遠離了太久,蒼昊的魅力太大,往往一句話就能讓她怒氣全消,況且,本也不是生他的氣。蘇末幾乎就要回頭,然而,心思沉澱了一下,卻最終仍是擡起了腳步,堅定地邁出了步伐,一襲黑色身影緩緩消失于衆人眼前。
衆人噤若寒蟬,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在主人面前如此甩脾氣,南風南雲剛起身又再次跪下,隻是這一次,跪的是蒼昊,二人垂首,低聲道:“主人,對不起,是屬下之過。”
“與你們無關,起來吧。”蒼昊神情淡淡,轉身往殿内走去,“聿,把墨離抱進來。”
進到殿内,往右邊走,穿過一道珠簾,是一道巨大精緻的屏風式紅木雕花紋龍門,蒼昊擡手往中間輕輕往兩邊一推,屏風隔斷之後,是九華殿的東暖閣,假扮了十一年皇帝的頤修會派專人每日打掃,自己卻從未在此宿過。
左邊靠牆處一張雅緻床榻,淺紫色軟煙羅鸾帳拖曳于龍床兩側,門開,風微起,鸾帳輕輕揚起一角。
龍床對面,南面靠牆處則是一處鋪着軟墊的卧榻,子聿抱着墨離走進來,心下突覺些許不妥,蒼昊已淡淡出聲道:“把他放到榻上。”
此處雖然不是正式的皇帝寝宮,卻也是絕對不容侵犯的帝王休憩之所,況且主人的威儀,從來無人敢犯……
子聿神情難得的帶着猶疑:“主人……”
蒼昊卻已不再理會他,迳自轉過身,在牆上一處突起處按下,牆壁竟緩緩旋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