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長長的走廊,她在這頭,他在那一頭。
兩人都有片刻的沉默。然後她邁出電梯,而他也直視着她,大步走過來。
木寒夏移開目光,面色平靜地朝前走。錯身的一刹那,胳膊被他抓住。
“這一夜去哪裏了?”他問。
“沒去哪裏。”她答,“林莫臣,我很累,想回房間休息。”
他盯了她幾秒鍾,聲音輕柔:“我剛接到電話,有另一家投資公司願意入股風臣,5億多的資金。我現在先去簽約處理,你在房間裏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木寒夏一愣,唇角勾起,情緒難辨。
“去吧。”她說。
林莫臣握着她的手沒動,這時他的手機卻響起。他一直盯着她,掏出手機接起:“喂,孫志。好,我馬上下來。”
挂掉電話,他終于還是松開了她的手。
木寒夏目視前方,徑直往房間走去。
林莫臣走進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刹那,突然又伸手擋住,卻隻看見前方的她,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
三個小時後。
林莫臣和風臣的幾位經理,以及以傑克爲首的幾位投資方代表,從風臣公司的會議室中走出來。雙方言笑晏晏,握手暫别。
至此,風臣與MK投資公司的合作協議正式簽訂。8000萬美元的資金,将于2天内注入風臣,一解燃眉之急。同時,MK公司會在公司股權、分紅、其他投資拓展上,享有極優厚的權利。此外,有關部門也特意緻電了解此事。因爲引進外資投資,一直是地方政府大力推崇的,亦是經濟建設的任務之一。所以此後,風臣在霖市的發展,将享有各種政策優惠和綠燈,這是後話。
送走了傑克等人,林莫臣轉身,就見程薇薇還坐在他的辦公室裏,等着他。
他走進去,微微一笑:“謝謝你Vivian。我剛才聽傑克提了,這次投資,是你從中牽線搭橋、一力促成。我的确很意外,你會爲我這樣做。你這次的情分,我一生都會銘記于心。今後你的永正,我也會傾我所能,相助相報。”
從他嘴裏說出“一生銘記于心”這樣的話,是非常難得的。而“對永正相助相報”的承諾,更是令程薇薇心頭一喜。但是她又有些茫然。因爲經曆了這樣大的起落,今日簡直是鹹魚翻身,可眼前的林莫臣,看起來并沒有太多喜悅之色。他是在微笑,但是笑得異常平靜。那份靜,是從眼底深處透出來的。是他骨子裏透出來的。
那個女人在改變。他,也在改變。
這種宿命般成雙成對的感覺,而她程薇薇終究不過是個被隔離在外的旁觀者。這感覺令她非常不舒服。
她緩緩地笑了,說:“Jason,你說哪裏的話。我是心甘情願的幫你,不求任何回報。”
林莫臣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鍾,然後伸出手,與她相握:“我們會是永遠的朋友。多謝。”
程薇薇依舊笑着。
林莫臣轉身離開。
這樣冷清素雅的辦公室,再次安靜下來。屬于他的辦公室,桌上的黑色瓷杯,整齊的鋼筆,書架上幹淨分類的書。處處都有他的風格痕迹。程薇薇擡起頭,安靜地望着窗外終于放晴的藍天,她知道,這份愛情,她已徹底失敗了、放棄了。
其實她也并沒有愛得非他不過。不過,她想,呵呵,木寒夏,這樣多好。他不會是她的,不會是你的,也不會是我的。
他不會是任何一個人的了。
程薇薇在這一天,搭乘夜班機,飛回江城。
——
風臣與薛氏投資的口頭約定失效。孫志代表風臣,來與薛氏投資的人員進行協商溝通。而林莫臣和薛檸,坐在裏間的另一間會客室裏。
“Jason,坐。”薛檸淺淺的笑,親自爲他倒了杯茶,“這是我能在中國搜羅到的最好的龍井,嘗嘗。”
林莫臣輕抿一口:“多謝。”
室内燈光柔亮,會客廳裏裝飾得清雅奢華。兩人面對面坐在紅色細絨沙發上,靜靜地品着茶。誰都沒有半點那晚的脆弱、失态或者是動情。
林莫臣的來意,之前薛檸已經得悉了。所以相比他,她更加沉靜不語。
“Serena。”林莫臣的手輕搭在膝蓋上,開口,“謝謝你,在我落難時,伸手相助。我内心非常的感激。昨晚的事,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抱歉。”
薛檸笑了笑:“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主動的。”
兩人都靜了一會兒,林莫臣說:“你在我最需要時出現,帶來的是我渴望的一切。金錢、背景、複仇的機會、顔面……你和你的家世。我的确覺得,抗拒不了。然而你要的,不過是愛情,和像我一個這樣的男人。你給我陷阱,呵……我也給了你。”
薛檸笑笑,慢慢地喝着茶。
“我差不多該走了。”他站起來,微微一笑,“祝薛小姐今後依然一帆風順,得遇良人。”
“等一下。”薛檸輕聲說,擡頭看着他,“如果,我說是如果,沒有MK公司的這筆投資,你會選她,還是選我?”
林莫臣靜了片刻。
然而薛檸沒想到,他說了一句令她徹底失望的話。
“人生中如何’如果’的假設,都沒有意義。但是當我看到她的眼睛,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
——
木寒夏沿着樓梯,徐徐往上走。天黑了,廊燈卻還沒亮。周圍昏暗一片。
她走到房間門口,摸出門卡。這是一家便宜的快捷式酒店,今天下午在原來的酒店碰見林莫臣後,她轉頭就搬了出來。沒有告訴任何人。
“滴”一聲,她無聲地刷開門。剛想進去,忽然緩緩地轉頭。
身旁牆邊,站着個人。高高的個子,朦胧可見西裝輪廓。他的指間,竟然還燃着一點紅星。然後他把煙頭丢在地上,踩熄了。
不知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但是木寒夏頓時明白,今天下午他離開酒店後,必然派人盯着她的動向了。他的心機從來不會少。
木寒夏轉過臉去,閃身就往房間裏走。他一伸手就抵住了門,人也跟了進來。木寒夏還未來得及有任何反應,他已反手關上門,從背後抱住了她。
木寒夏隻覺得身上一陣熱,又一陣冷。黑黢黢的房間裏,她被鎖在他的臂彎中,全身竟頃刻如同灌了鉛,想動,可是不能動。艱難。
他隻輕輕開口,說的是跟短信裏相同的話。
“寒夏,回我的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