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臣:“怎麽回事?”
孫志的聲音有點堵:“林總,下面全是軟土。這塊地,是建不起樓的。地基會建了又沉、建了又沉!我們被人算計了。媽~的,曹大勝手裏不可能兩塊地都是軟土,這幾率太小了。林總……唉!”
他說得颠三倒四,一切于林莫臣心裏卻是電光火石般滑過,隐隐間已貫穿所有。林莫臣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立在風中,臉色極冷,反倒笑了:“呵……呵……”
衆人大氣也不敢出。一時間偌大的荒地上寂靜一片。
林莫臣活到26歲,在商場上總是無往而不利,看對手被整得死去活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跌這麽大的跟頭,一時間臉色陰沉不語。
靜默片刻,他緩緩開口:“都散了,工期暫停,你們先回去。這件事,我會處理。”
大家卻都沒動。他們都還有點懵。因爲“這件事”可不是小事,從曹大勝手裏拿這塊地,怎麽也花了幾個億,還是從銀行貸的款。那是風臣全部的身家性命啊!
孫志還是鎮定些,揮手讓大家都散了。隻剩下他,站在林莫臣身旁。
“林總,我剛才已經派人去追曹大勝了。”他低聲說。
“他現在還會在霖市?隻怕早已不知躲去哪裏了。”林莫臣說。
孫志的心一沉,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
說實在的,孫志一直很佩服林莫臣這個老闆。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學曆高,還聰明,行事做派卻完全像四五十歲的商場老手。每每殺入一個行業,幾乎都能令行業震動,差不多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他比孫志要小七、八歲,但孫志就是服得不行。
可此刻,孫志看着林莫臣高挑削瘦的身形獨立在黯淡光線裏,夜色在他身後料峭蔓延。而他始終是似笑非笑的樣子,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狠鸷,看得孫志這麽個大老爺們兒都心頭發慌。
“那兩份勘測報告呢?”林莫臣問。
孫志趕緊翻開公文包,找了出來。今晚事發,他就留了心,把這個也帶過來了。
林莫臣接過,看了兩眼,倏地将它們撕得粉碎,揉成一團,甩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孫志看得心如重錘,滞悶極了。
林莫臣靜了靜,轉身欲走。孫志連忙追上去問:“林總,現在我們隻能先拖着捂着,看能否追回曹大勝手裏的錢,跟榕悅合作的項目盡快回本,此外周先生那裏的二期貸款應該也能讓我們周轉一段時間……”
林莫臣的腳步猛的停住,轉頭看着他,居然慢慢笑了:“孫志,如果我是我們的對手,現在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斷了風臣的貸款來源,狙擊風臣的資金鏈。”
孫志:“可那筆貸款,不是您母親擔保的嗎?”
“是啊。”林莫臣說,“我母親擔保的……如果這本來就是連環計呢?”
——
暮色降臨時分,木寒夏在首都機場等待起飛。
今天大清早,她參加了美國那邊的入學測試和面試,發揮還算穩定。筆試題一直做到下午才結束。可她打林莫臣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然後她打給公司相熟的同事,才得知了那個令人震驚的壞消息。
再想到林莫臣,隻覺得心裏陣陣發慌。
“Summer,林總一直在開會,所以大概沒接你的電話。”同事如是說。
于是木寒夏一下午就沒再打給他,而是抓緊處理完北京公司這邊的事,然後趕赴機場。
現在,天就快要黑了。他的會,開完了嗎?
木寒夏拿出手機,再次撥通。
“嘟——嘟——”兩聲後,被接起。
他沒出聲。
木寒夏:“喂,你還好嗎?”
“還在開會。”林莫臣的聲音竟異常平靜,旁邊還有人說話的雜音。
木寒夏:“哦……”
然後他似乎起身,走到了安靜的地方。
“怎麽,有事?”他問。
木寒夏說:“我馬上上飛機,今天回來。”
他靜了一瞬,似乎還低笑了一下,說:“好。我這邊還忙着,不能來接你,注意安全。”
“嗯,你不用接。事情……還好處理嗎?”
“别替我操心,我會處理。照顧好你手頭的事,嗯?”
“好的。”
電話挂斷,木寒夏有些怔然。平心而論,這通電話裏,林莫臣處之泰然的态度,倒讓她安心不少。事情……應該沒有那麽嚴重?但終究滿心牽挂的都是他,心想遇到這樣的挫折,他那麽傲的一個人,哪怕面上不露分毫,心裏必然不好受。
她現在隻想馬上見到他。
至于留學考試的事?現在還跟他提什麽提?先渡過目前的風浪再說。
——
華燈初上,林莫臣和孫志在飯局中。
雖說暗處的敵手,還未發動後招,林莫臣已經開始籌措資金了。隻是幾個億的資金缺口,不是小數目,談何容易。
飯局結束,林莫臣和孫志回到車上。孫志說:“剛才木經理打電話來了,她已經到霖市了,現在應該回酒店了吧。”
林莫臣答:“我知道了。”
孫志很快回家去了,林莫臣一個人開着車,沒有回酒店,而是在城中兜了一圈。回霖市這麽久,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并沒有認真看過這個城市多年後改變的模樣。城中的小河依然清澈蜿蜒,記憶中那些老舊房屋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繁華都市才有的大廈高樓。城中四處綠意依舊盎然,空氣帶着這西南城市特有的清新潮濕。
他坐在車中,在河邊停了很久,然後開走。路上又經過了他買的兩塊地:A地塊和乙地塊。此時他的嘴角露出譏諷的笑意,目若寒霜,車沒有停留,開進更遠的夜色裏。
最後,不知不覺,竟到了市第三中學門口。這裏的學生已經下晚自習了,校園裏沒什麽人。教學樓上隻亮了幾盞燈。他的妹妹林淺,此刻也應該回宿舍睡覺了。林莫臣在學校門口坐了一會兒,離開。
等他回到酒店,已經是夜裏兩點。
木寒夏的房間門關着,靜悄悄的。他想她大概已經睡了。腦海中驟然閃現她那雙清亮的眼睛,在這夜深人靜時,他的嘴角浮現自己都未察覺的微笑。
掏出門卡,打開門。
一盞台燈亮着,燈光柔得像夢境。一個纖細的人影坐在床前,低頭拿了本書在看。聽到動靜,她放下書擡頭。
四目凝視。
林莫臣關上門,走過去。
“你怎麽過來了?”他問,同時雙手撐在她身旁的床上,幾乎将她籠罩在身體下方。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她擡起頭,“這是我男朋友的房間。”
林莫臣笑了,将她推倒在床上,低頭吻住她。
暧昧的光線和氣息裏,木寒夏隐約感覺出,這是個帶着些許情緒和發洩意味的溫。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看她的目光也是沉沉的。吻得有點兇,探入她衣服裏的手,也帶着幾分****的味道,不夠溫柔。
但一切,都隐于他平靜的神色下。
這反而令木寒夏的心陣陣發軟,伸手,撫摸他的短發。在他的觸碰下,她仿佛漸漸融化。她以爲就是今晚了,他會讓她真正成爲他的女人。
然而他并沒有持續下去。親了好一會兒,她甚至都感覺到他逐漸堅硬的欲望,他卻忽然松開了她,躺在她的身旁,如往日般,眉梢眼角帶着極淡的笑。
他不想。他并不想在今晚就要了她。
木寒夏平靜了一下紊亂的呼吸,一時竟不知該放松還是失落。她望着他側臉清隽硬朗的線條,輕聲說:“林莫臣,有什麽事,我都會陪你一起扛過去。”
林莫臣靜了一會兒,将她摟過來。
“房地産的事,我會處理。你替我看好服裝生意,不要後院起火,就行。”
他說得輕描淡寫,木寒夏也安心不少。畢竟,見慣了他無所不能、掌控一切,談笑間灰飛煙滅的模樣。所以這次的事,說不定他也有辦法解決?
不過木寒夏有自己的心思,她已打定主意,明天開始也幫他跑資金。隻是她力量微薄,也不一定能起作用。暫時不告訴他好了。
兩人相擁着,木寒夏跑了一整天,此刻心情放松,很快就睡着了。林莫臣也閉着眼睛,眯了一會兒。過了沒多久,卻又醒了。
她已經睡熟了,臉壓在他胸口,還在他的襯衫上流了一小圈口水。林莫臣無聲失笑,摟緊了她,扯過被子蓋着兩個人,然後擡起頭,看着窗外的夜色。
月光清透,星光迷離。林莫臣就這麽一直看着,眸色清冷。直至天色漸漸發白,才閉上眼睡着。
——
“雲霧日出”是霖市的著名美景之一。這天清晨,太陽剛在天際露出個金邊,許多山尖都堆積着薄雪,森林郁郁蔥蔥覆蓋山脈。榕悅集團董事長張亦放,就坐在雲霧山山頂别墅的陽台上,手裏拿着個仿古纏枝蓮紋銅手爐,一案清茶,幾根雪茄,欣賞着日出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