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淡淡的,都是煙草味。有種安靜的味道。
“張總。”饒偉喚道。
張亦放轉身看着他,微微一笑:“來,坐。”
兩人在旁邊沙發坐下。饒偉的臉色略有些硬,而張亦放卻眼眸噙笑看着他。
“怎麽把A地塊丢了?”張亦放問。
饒偉:“對不起張總,是我疏忽了。但是你放心,我會再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塊地拿回來……”
張亦放卻一擡手,阻止他繼續往下說。他拿起桌上的功夫茶具,給彼此都倒了一杯。饒偉趕緊躬身向前,手指輕敲桌面:“謝謝張總。”
張亦放跟他一起,清啜一口茶,然後說:“饒偉,你知道你敗在哪兒嗎?”
饒偉默了一會兒,讓這樣一個成熟的男人,承認自己的錯處,還挺尴尬的。但在張亦放面前,他依舊坦然道:“我錯在隻顧攻擊林莫臣,卻中了他的圈套,反而被他抄了底。”頓了頓說:“我是真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大、這麽狂。”
張亦放卻輕輕搖頭:“不,你錯在,沒有認清我們榕悅做生意的原則,我的原則。”
饒偉一怔。
張亦放不疾不徐地說:“阿偉啊,你跟我這麽多年了,你覺得我做選擇的原則是什麽?”
“是……利?”
張亦放點頭:“對。看來你并沒有忘記。在土地投标這件事上,你首先應該衡量的,是哪件事對我們榕悅利益最大。毫無疑問是拿下A地塊,這牽涉我們幾十億的建築計劃。但是你卻本末倒置,隻想着去狙擊一個還未站穩腳的對手,把打擊他們的利益,作爲首要目标。你以爲你比風臣強大很多,所以隻顧着攻,而輕視了守。而林莫臣正是看透了你這個心理,才設下這一出田忌賽馬的計策。阿偉,你還是太急了。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俗人、小人比較多。你以往遇到的對手,并沒有像他這樣出類拔萃的。而你又仰仗我們榕悅的優勢,輕易就能立于不敗之地。這次你也感覺出他與别人的不同,對不對?所以情緒影響了你的判斷。可是阿偉,利益才是最根本的。古人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有大道理的。不管對方是否氣勢洶洶而來,不管他們是否懷有惡意、讓人感覺到威脅,你眼前要看到的,依然是’利’啊。那樣才能令你立于不敗之地。”
饒偉靜默了好一會兒,點頭:“我知道了,張總。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
“你覺得呢?”張亦放反問他。
饒偉心中真是不甘,但還是答道:“最小的成本,就是與風臣合作開發A地塊,這樣才不會影響我們的整體計劃。”
張亦放微笑點了點頭。
饒偉輕歎了口氣,說:“那我過幾天,就安排人跟他們接洽。”
張亦放卻說:“不,要快,不要拖。”
“爲什麽?”
張亦放神色溫儒地說:“輸了,就坦然承認。早點合作,才能顯示我們不介懷。這是我們身爲第一的企業的風度和大氣,别的企業,才能更加放心大膽地跟我們合作。”
饒偉心頭微震,點點頭:“我明白了張總。”
——
榕悅的合作意向,很快就傳達了林莫臣這裏。
他還有些意外,因爲沒想到榕悅會這麽快。思索片刻後,他暫時沒有親自接洽,而是安排房地産公司的經理去對接。饒偉那邊也是一樣,沒有親自出面,而是派了一家分公司的老總來談。
兩個男人間,到底還有些默契——才打完就見面,有些尴尬。既然大家都是爲利而來——榕悅隻有跟林莫臣合作開發,才能完成整體計劃。而林莫臣也隻有跟榕悅合作,才有錢賺——所以先接觸接觸,等大體意向定了,王再見王。
如此過了幾天,兩邊的合作草案高效推進中。别的公司也對他們兩家的合作持觀望态度。但毫無疑問的是,風臣已在房地産業嶄露了漂亮的頭角,成爲一方連榕悅都不可小觑的勢力。
木寒夏和林莫臣持續冷戰。本來這幾天大家就比較忙,偶爾在辦公室裏遇見了,雖然眼神總是不由自主地交錯,但誰也沒說話。木寒夏知道,很多時候林莫臣在注視她。就像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她也在看他一樣。但這感覺就像什麽緊要的東西被打破了一個洞,水不斷往下漏,可他和她,誰也不肯先去修補。
很快到了周末。
木寒夏亦有自己的關系需要維護,坐在位置上給方澄州打電話:“喂,老方。”
方澄州的嗓音依舊平緩沉和:“有什麽事,小木?”
“今晚有空不?我請你吃飯。”
方澄州笑了:“爲什麽要請我吃飯?”
木寒夏壓低聲音,小小地說:“謝謝你幫忙啊。”
方澄州卻答:“小木,我可沒有幫你什麽。”
木寒夏隻愣了一瞬,就說:“你不是教我打太極拳了嘛?”
這句話倒惹得方澄州低聲笑了,說:“好,你說地點,我讓司機送我過去。”
約好了老方,木寒夏擡頭看了看鍾,還有一會兒才下班。于是拿起水杯,去了茶水間。這個時間,辦公室裏沒太多人了,茶水間裏也就她一個。她倒了杯熱水,倚在窗邊慢慢喝着。
門被推開,林莫臣走了進來。
木寒夏擡眸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幾天沒仔細看,竟然覺得他好像瘦了一點,臉也削瘦了幾分。
她斷定是錯覺。
林莫臣也盯着她,雙手插在褲兜裏,黑眸深深。
他走過來。
木寒夏扭頭就看着窗外。
“今晚跟榕悅的人吃飯,一起去?”他說,“這是雙方重要合作的開始。”
木寒夏這才正眼看他,一臉就事論事的坦率模樣:“我約了老方吃飯。”
林莫臣靜了一瞬,點頭。這的确是更重要的事。
“還在生氣?”他低聲問。
木寒夏心頭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