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雅超市裏,卻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明亮、忙碌、人來人往。
木寒夏和一些職員,也被“下放”到了超市裏,幫忙點貨搬貨。其實幾乎是全員,都在這個夜晚,秘密上陣了。
忙碌了好幾個小時,木寒夏一身的汗,靠在一處堆碼旁休息。正巧何靜搬了箱水果走過來,往她身邊一靠,也歇口氣。
“喂。”何靜說,“你說咱們這次大促,真的能打敗永正嗎?”
木寒夏慢悠悠地說:“打敗,倒不一定。但肯定能給他們一記重擊。”
“爲什麽啊?”何靜到現在還忙得懵懵懂懂的,“永正他們也可以做大促啊。”
木寒夏笑了笑:“你以爲這次,孟總隻是簡單地跟他們打一次價格戰?”
何靜一愣。
木寒夏擡起手,往邊上自己的水杯一指:“乖,先把我的水拿來。”
何靜瞪她一眼,到底還是先“伺候”她喝了水,這才聽到她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很簡單,一家新店,開業形象是很重要的。就像我們逛街,店鋪給我們的第一印象,是不是會影響我們今後很長時間,去不去這家店?”
何靜點頭:“是啊。”
“永正開業,本來也是要做一定力度的促銷,并且讓顧客覺得他們物美價廉、環境好、服務好、質量好,對不對?”
“是啊,永正就是這樣的……”
“那我們現在突然做了很大力度的促銷,并且就在他們開業前一周,會帶給他們什麽後果呢?”
何靜愣愣地看着她:“什麽後果?”
木寒夏微微一笑,從她的箱子裏拿出兩個水果,在手裏輕松地抛着:“一、我們的促銷非常突然,肯定是他們意料之外的。如果他們措手不及,做不到相同力度的促銷,那麽開業時,顧客剛經曆過我們的大促,印象深刻,一定會覺得,這家超市價格也不算便宜啊,不實惠。那即使他們其他方面做得再好,也很難挽回這個形象了。”
“說的是。那如果他們的價格做得比我們還低呢?”何靜問。
“二、即使他們的價格做得比我們還低,也不可能低太多了,對不對?”木寒夏悠悠哉哉地說,“絕大部分的降價空間,已經被我們用掉了,顧客的心理預期,也基本被滿足了,隻會覺得他們比樂雅也就便宜一點點嘛,不會帶給顧客太大的沖擊和購物激情。也就是說,因爲有了我們的狙擊,永正不得不花更多的錢,卻隻能得到一點邊際效應。總之,他們這次開業,想要給顧客樹立一個強有力的、富有吸引力的形象,變成了很困難的事。”
她說得流利自然,何靜卻聽得沉默了。足足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明白她說的意思,好像還真的挺有道理的。
何靜忍不住問道:“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些的,是你們辦公室的人說的嗎?”
木寒夏搖頭,壓低聲音:“我一個小蝦米,他們哪會跟我讨論裏面的道理。是我自己琢磨的。”說到這裏,她露出一點笑容。
何靜卻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感歎道:“寒夏,你這個人看起來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跟我一樣。其實心裏,比誰都明白,也清楚自己要什麽。挺好的。”
木寒夏一怔,有點猶豫:“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何靜“噗嗤”笑了,伸手一戳她的腦門兒:“誇你誇你誇你!就該繼續扮豬吃老虎,好樣的。我永遠支持你。”
木寒夏心頭一暖,臉上卻是淡淡的若無其事的笑容:“嗯。”
何靜看了眼周圍依舊忙碌的一切,說:“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會怎麽樣啊……”
木寒夏沒說話。腦子裏,卻浮現出那個男人。
剛才的那些分析,她覺得自己想得都沒錯,可如果對面的人是林莫臣,他說他會三個月打垮樂雅,他的那些傳奇經曆……木寒夏還真不知道,他會怎麽掌控這戰局。
——
次日上午。
永正的整個建築風格,就比街對面的樂雅更新、更寬敞、更時尚。此刻,林莫臣就坐在永正頂層的總經理辦公室裏,手拿一杯熱咖啡,背靠老闆椅,在看美國股市。
他的門外,永正的幹部、職員,也已準備就緒,隻等一周後的開業。
“咚咚咚——”有人敲門。
林莫臣神色淡然:“進來。”
幾個核心部門的經理走了進來,也都是程薇薇的心腹,他們一臉焦急顔色。
“林總!”其中一個說,“樂雅今天開始搞大促了!價格做得非常低,有些商品低得離譜!現在他們整個場子都賣瘋了,周圍的顧客全去他們那兒了!”
林莫臣微微擡眉,沒說話。另一個經理說:“他們這是故意的!故意給我們來這麽一手。之前收到的消息,一直是說他們隻做95折,消息捂得這麽緊,突然做大促,擺明了是要給我們開業一個下馬威!”
大家紛紛附和,都有些火大。又齊齊看向林莫臣,看他是個什麽應對說法。
卻不料林莫臣隻是低頭喝了口咖啡,淡淡道:“慌什麽?我們不是也捂着計劃麽?”
這話倒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是啊,說起林莫臣這些天安排的計劃,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難以形容。唉,那感覺就像胸口捂着顆炸彈似的,也不知道這炸彈引爆後,死的是對手,還是自己啊……
林莫臣卻不搭理他們的彷徨猶疑,擡頭問:“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根據以往的資料,孟剛的行事風格一向穩重保守。是什麽,讓他改變了做法。放棄相對溫和的95折,突然改爲全面進攻?”
大家面面相觑,有一個人猶豫說道:“林總,我聽到一個小道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說是樂雅有個營業員,跟孟剛進谏,說林總你是個狠角色,95折不夠……”
——
木寒夏幹了一個通宵,都快累癱了。中午趁着沒人,躲在倉庫裏,直接趴在貨堆上打盹。倉庫裏冷冷涼涼的,光線昏暗,她的衣服上蹭了好多灰,也不在意。讀高中那會兒,家裏雖然也沒錢,但她至少能把自己打扮得整潔好看,還能混個班花當當。這幾年一直在幹髒活累活,外表什麽的根本就不在乎了,什麽境況都能湊合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