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狠了。她竟然這麽狠。
原來她有多善良正直,就有多心狠。
陸樟隻覺得陣陣巨恸,混雜着劇烈的暈眩感,往腦袋裏,往他心裏鑽。他又難過,又羞憤,還感覺到隐隐的自卑。他一下子站起來,跌跌撞撞就走了出去。木寒夏見狀起身,他卻立刻吼道:“你别過來!”他人高腿長,刹那就沖出了簾子,沖出了餐廳。木寒夏這裏還有何靜要照顧,立刻喊道:“老闆,快出去看着他。”
老闆也是陸樟的朋友,趕緊領了兩個人出去。可是外頭月黑風高,哪裏還有陸樟的身影?
原來陸樟出門後,一摸口袋,才發現車鑰匙也拉在裏面了。路邊恰好有出租下客,他拉開門就坐了進去。
出租車司機一下子聞到他身上的酒味,還不太樂意:“哥們兒,我這車還是新的,不拉喝酒的。下去,下去。”
陸樟從錢包裏抽出一疊紅鈔,就砸了過去:“閉你~媽的嘴!”
司機:“……去哪兒啊?”
陸樟靠在座椅裏,深深吸了口氣,說:“去香山别墅。”
——
陸樟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爲隐約記得,他家裏今天其實還有個聚會。他現在醉得不輕,可是越發不想一個人呆着,隻想往人多的地方去,往有朋友在的地方去。
出租車停在半山别墅門口,他腳步有點飄地下了車,果然聽到裏面音樂聲沸騰。他忽然笑了,掏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去。
朋友們都在。
一路走進去,不少人跟他打招呼,還有人戲谑:“呦,小陸不是要去奮鬥青春,放我們鴿子嗎?怎麽又肯來啦?”
他也不生氣,隻是笑。如曾經的那個自己般,放肆又頑劣地笑。這裏可真吵,真熱鬧。他跌跌撞撞地在泳池邊的人堆裏坐下來,跟他們一起玩骰子。
一直輸,輸了就喝酒。越喝越暈,越喝越想到她的每一句話,心如刀割。其實23歲的陸樟,不見得對木寒夏愛得多深。但這的确是他第一次認真地去愛一個人。不止愛,還有一個男人,對一個比他閱曆更深、更成熟的女人的仰慕。所以他痛得格外真切,格外挫敗。
迷迷糊糊,也不知喝了多少。周圍的人好像散了,又好像沒有。後來有人察覺不對勁了,低聲說:“小陸今天是不是遇上什麽事兒了,這麽拼?”
有人答:“莫不是爲了公司的事?聽說他新做的網站,被風臣壓得死死的。”
這幾句話,陸樟卻聽得分明。他擡起迷蒙的眼睛,一下子急怒攻心,大吼道:“去你~媽的,林莫臣算個什麽東西!我師父明天、明天……”
夜是這樣的深,這樣的長。後來喝過什麽酒,對面站的什麽人,說過什麽話,陸樟也記不清了。隻覺得這個深夜,如同漆黑一片的深淵,終于把他給淹沒了。
——
淩晨兩點,方宜集團。
何靜一覺醒來,隻覺得特别想上廁所。她頭疼欲裂地睜開眼,發現這裏是木寒夏的辦公室。她躺在沙發上,身上蓋着條薄毛毯。而木寒夏坐在桌前,一盞孤燈亮着,她的神色專注,顯然是在爲明早的大事,做最後的準備。
何靜飛快地去上了個廁所回來,然後重新在沙發坐下,看着木寒夏。她覺得歉意又心疼,說:“抱歉,我喝多了,還讓你把我弄回來。”
木寒夏擡起頭,溫和一笑:“沒事。多喝點熱水,要不要再睡會兒?”
何靜哪裏好意思再睡,搖頭:“我陪你。陸少呢?”
木寒夏頓了一下,說:“跑了。”
何靜吃驚。木寒夏也不想多談,說:“他也喝多了,跑回山頂别墅了。剛才我有打電話過去,跟他朋友确認了。沒事。”
“哦。”何靜歎了口氣。
木寒夏也想起,昨晚與陸樟之間發生的一幕一幕。她承認自己有些憐惜他,但她的心,依然是沉靜如水的。她亦不是個十分擅長處理男女關系,能夠既圓滑又成熟的,不讓對方受傷,又能做到獨善其身。這一生會遇見很多人,也許會被不同的人喜歡。但是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她覺得快刀斬亂麻也許更好。
兩個人都靜了一會兒。何靜問:“你明天的計劃,不能對林莫臣說嗎?畢竟你們現在已經……”
木寒夏答:“不能。”
“爲什麽?”
木寒夏沉吟了一會兒。要怎麽跟何靜解釋呢?她大概并不理解兩個集團之間的戰略博弈關系。
木寒夏說:“何靜,這不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是兩個集團之間的事。明天我要做的事,可以這麽跟你說,最大的得益方,是方宜集團和我。甚至也許是,得到難以估量的巨大利益。風臣和方宜這兩家大集團,都是國内商業翹楚,雖然沒有交惡過,但在很多方面,依然是有競争的。換作是你,如果你是風臣的人,你願意拿出自己的客戶資源,不求回報地幫助方宜一躍而上,獲得巨額的利潤嗎?”
何靜想了想,搖了搖頭。她明白了。但是想起今晚林莫臣電話裏的語氣,又覺得不安。
見她懂了,木寒夏也不再多說了。她低下頭,繼續看資料。可因爲何靜的話,心思卻飛到了林莫臣身上。她掃了眼手表,現在這個時間,他大概已經安睡了吧。
其實有些事,她并沒有對何靜詳說。一是這次的計劃,她早與陸棟有約定,會絕對保密,也不會洩露給風臣等競争對手。二是她也想過,如果真對林莫臣說了,希望他拿出客戶資源配合,他身爲董事長,要推動全公司來配合方宜,那讓他如何自處?索性她先把計劃推出去,看起來像是利用了風臣一番,但實質上不會對風臣造成任何傷害,并且可能對銷量也有帶動。也不會讓林莫臣在公司和她之間爲難了。
他那樣精明絕頂的人,明天一看,就會懂。
他會懂她的。
木寒夏繼續工作。而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
某個瞬間,她感覺到疲憊,靠在椅子裏,望着晨昏交替的天空,大地正漸漸露出它原本的輪廓。許是因爲太疲憊了,許是因爲大戰在即,人的心反而會變得空曠。她忽然想起了從前。
想起了自己去海南跑荔枝,而林莫臣橫插一刀,令她功虧一篑,一個人在夜裏痛哭。也想起去政府投标那次,他用那樣深邃難辨的眼眸凝望她,低頭親吻她的臉頰,然後帶着他們共同的奮鬥目标,驅車離去。
想起那麽多日子,他們熱烈地相擁着、厮磨着、親吻着。
也想起那晚,他站在酒店的廊燈下,擁抱親吻着薛檸。
……
最後想起的,卻是自她歸來後,無數個黎明,無數個傍晚,他站在車旁,擡頭對她微笑的樣子。而每每這個時候,她感覺到的,或許不再是青澀的甜蜜與沖動,而是沉寂多年的靈魂,依然會爲他悸動的聲音。
她想,林莫臣,願你懂得我。
願今後每一天,每一個晨昏與黑夜,我們都是重逢之後,彼此珍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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