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人未靜。
牧馬山蔚藍卡地亞六号别墅裏,芙蓉帶着黃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六号别墅,坐在客廳裏的徐林周易陪着李成軍喝酒聊天,至此徐林和周易才知道李成軍居然是名共和[***]人,難怪看起來器宇軒昂氣勢逼人,眼神裏透着冰冷的殺氣。
至于李成軍,感覺到徐林說話的口音有些京味,便皺眉問道徐林是燕京人?徐林沒想到自己這口音本來就刻意隐藏,還是被觀察力細緻的李成軍發現,低聲回道生在天津衛,長在燕京城。
周易不怎麽說話,隻是聽着徐林和李成軍聊天,偶爾自飲自酌兩杯,他不抽煙卻喝酒,談不上嗜酒如命,可一般人還真喝不到他。記得小的時候,師父每天必醉,還說醉的時候人最清醒,最明白自己想要什麽,那個時候周易什麽都不懂,隻是跟着師父喝酒,師父醉他也醉,沒悟出什麽真理,酒量卻是跟着練出來了。
徐林知道芙蓉和黃土去幹什麽了,今晚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趙出息現在已經倒下,他兩可不能倒下,總不能當刺殺趙出息這件事什麽都沒發生吧,再怎麽說,趙出息都是這個圈子如今的主子,簡姨指定的接班人,要是沒半點脾氣和行動,讓整個圈子裏的人怎麽看,又有誰會信服他,所以芙蓉和黃土便替趙出息把這事情辦了。
已經快深夜十二點,别墅裏燈火通明誰都沒有睡意,都是些精力旺盛的主,一晚上不睡沒多大事。徐林越喝越勇,李成軍也不慫,部隊出來的能有幾個酒量差的,至于酒品更沒的說,也算是小時候跟着叔叔伯伯們一起喝大的。
徐林趁着酒勁詢問道“成軍,你姓李,青衣也姓李,她是你妹妹?”
李成軍迷迷糊糊思索幾秒後回道“如果按輩分算,我喊他爸堂哥,不過我在我們這輩裏算是年紀最小的,丫頭在她們那輩裏又是最大的,我兩年級差不了幾歲,小時候我經常帶着她玩,她嫌喊我叔丢人,便一直喊哥,這一喊便喊了二十多年,到最後連我自己覺得喊叔比較别扭,不如喊哥來的直接,不過在家裏長輩面前,還得喊哥,不然輩分就真亂了”
徐林聽的有些糊塗,梳理梳理後才回道“明白了,輩分上青衣是你侄女,不過你兩算是兄妹相稱”
平時和陌生人不怎麽多話的李成軍,或許是這段時間看見丫頭頹廢失落的樣子,心情異常壓抑,也或許是今晚喝這麽多酒,恰好徐林又比較對他的味道,苦笑道“小時候,家裏一堆孩子,天天圍着老爺子,老爺子最喜歡丫頭,每次我們要是欺負她,她就給老爺子告狀,我們一幫人沒少挨打,老爺子可是真打啊,誰要是不聽話便罰站軍姿,要是鬧騰的厲害,屁股就得開花”
徐林和周易邊喝酒邊聽李成軍發牢搔,知道他心裏郁悶。
“丫頭以前說越長大越孤單,那會我覺得,都是自己人,哪有那麽多的矯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後來才明白,等長大後,都有自己的事業工作。像我們家這幫人,一部分進部隊一部分進企事業單位,除非過年聚在一起,平時要想團聚,根本連機會都沒有,慢慢的,這感情也就變的淡了,等到再見的時候,發現很多人都已經變的不一樣了。丫頭比我們所有人都狠,她一走便是三年半的時間,我以前一直覺得不值,真不值,可自從那次去了鳳凰村以後,我才知道,丫頭所堅持的東西,是我們這幫俗人根本無法理解的”李成軍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嘟囔着。
徐林驚訝道“小李,你去過鳳凰村?”
“去過,去年冬天去的,實在是太想這丫頭,好不容易從她閨蜜那裏打聽到地址。連續兩年春節沒回來,更是連一個電話都沒打,整個李家上下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誰能放心,爲此,老爺子兩年春節都沒過好,每次都把她爸她爺爺罵的狗血噴頭”李成軍想到老爺子發火的樣子便好笑,誰都知道老爺子喜歡女孩,整個李家最疼的便是青衣。
徐林聽着又糊塗了,罵李青衣的爸爸也便行了,哪個老爺子還能罵李青衣的爺爺,不禁疑惑道“老爺子多大?”
李成軍底氣十足道“明年便整整一百歲”
老爺子是李家的頂梁柱,都說富貴不過三代,可李家如今已經傳承到第四代,而且每代都有可以扛起李家脊梁人物,他堅信李家會一直延續下去,而最大的功勞自然當屬老而不死的老爺子。
徐林聽到老爺子快一百歲,驚的直接愣住,連周易臉色都微變,貌似師父今年也不過才九十有六的年紀,這李家的老爺子都快一百歲了,可謂是真正的人精。
徐林心裏一盤算,老爺子一百歲,李成軍和李青衣差一個輩分,那麽按李成軍說的,李成軍是李家第三代最小的,李青衣則是李家第四代長孫。能活這麽久,顯然不是普通人,徐林不得不好奇,這李家是什麽背景?
“繼續說你去鳳凰村的事情”相比于李家,徐林更感興趣的是鳳凰村。
李成軍喝杯酒吃口菜繼續說道“算上這次,我去過兩次鳳凰村。這是個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的地方,總之是個窮山惡水的破地方,第一次去是去年冬天,我從燕京出發,坐飛機到西甯,從蘭州軍區借的越野車開到祁連縣,加滿油繼續開,開到進山口的村子,大雪封山,再好的越野車也進不了山,平時還好,還有拖拉機或者牛車進山,不過大冬天,沒人願意進山,我隻得把車仍在村子裏,按照村民指的路獨自越野進山,總之我是晚上進山,等到鳳凰村的時候,已經快是第二天中午”
徐林聽到這話,直接端起酒杯道“雪夜獨自進山,我徐林自認爲自己幹不了這麽牛逼的事,這杯酒敬你,是條漢子”
徐林端起酒杯,先幹爲敬,十分豪邁,李成軍跟着喝光,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酒笑道“這沒什麽了不起的,軍人麽,比這還惡劣的環境都遭遇過。我見到丫頭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學校門口等我,估計是孫倩告訴她我要來的,說是個學校,不過是幾間随便搭起來的磚瓦房,四面透風,丫頭便住在和這差不多的一個小房間裏,我這輩子沒流過幾次淚,但那次偷偷紅了眼,那是我見過最破落的學校。那次,我在鳳凰村隻待了一天,就問她回不回家過年,她說還有孩子們,回不去。我說好,回去該怎麽說我知道。丫頭讓我跟着孩子們上了節課,那四十分鍾估計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一群臉上髒兮兮衣服破爛不堪手腳凍的生瘡,年齡大小不一的孩子們睜大水汪汪的眼睛,一本正經的盯着丫頭,聽着她講山外的故事,聽着她說什麽是祖國。那一刻我才知道,丫頭爲什麽要留在這裏,她留在那裏,那群孩子便有希望”
“我想正因爲如此,出息才選擇出山吧,我徐林這輩子是認定趙出息這個兄弟了,他讓我這個之前充滿銅臭的俗人重新認識了很多東西,我本以爲人之間便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很少有能交心交命的朋友,認識出息和二胖後,才算知道什麽叫重情重義,什麽叫有血有肉,什麽叫兄弟。我想一個每天在工地累死累活幹十多個小時重活,掙不到四千塊錢工資,卻隻給自己留下三百塊零花錢,其餘人都打給鳳凰村孩子們的男人,他再壞,也絕對不會壞到那裏去”徐林牽強的笑着,這事是韓三強告訴他的,隻是笑的悶的慌,隻好端着酒杯繼續喝酒。
李成軍知道這事,當丫頭給李家打電話說鳳凰村出事,讓他跟着丫頭她爸趕去鳳凰村,因爲處理那事要從蘭州軍區調部隊過去,沒有李家的關系,根本不好辦。記得到鳳凰村的那天晚上,丫頭喝了很多酒,喝完酒哭着說了很多關于趙出息的事,她說她不知道怎麽給趙出息說鳳凰村發生的事,鳳凰村是趙出息在城市裏堅持去堅持下去的動力,鳳凰村沒了,趙出息的魂也便沒了,那晚李成軍也喝多了,他心疼難受壓抑,他從沒見丫頭流過淚,就連小時候,摔倒受傷打針看病等等,丫頭比李家所有男人都要堅強,而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看丫頭哭,哭的手足無措,像個孩子。李成軍更知道趙出息這一年半以來所發生的一切,一些是孫倩說的,一些是那晚丫頭說的。被纨绔子弟踩,被信任的人背叛,被大哥出賣,被人設計陷害,被人追殺,兄弟被殺等等一系列的事。
李成軍不違心的感慨道“趙出息是個頂天立地的爺們,我李成軍認”
“小李,到現在了,說說吧,鳳凰村到底發生什麽事?”趁着酒勁,徐林鼓起勇氣問道。這是徐林整晚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鳳凰村沒了,沒了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本不想問,可卻想知道真相。
李成軍很不想提起這件事,可覺得像徐林這些趙出息的兄弟應該知道,李成軍給自己杯中倒滿酒,深呼吸道“一場泥石流,全村婦女老幼六十八口人,無一幸免”
說完,李成軍仰頭再次喝光杯中的酒,卻怎麽都喝不醉,依舊清醒。
徐林縱然是想到過最壞的結果,可當李成軍說出來後,徐林還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震的久久回不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