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尋找的心之脈線,也需要他的配合。他必須回想起當初是在什麽時候被人形師觸動了恐懼,才導緻失了心智。而她和他的感受,必須在那一刻得到同步。
林滄北的眼前是血紅色拉開的帷幕,他又看見了那個被煮在鍋爐裏已經煮爛的頭顱,他母親的黑色發絲還黏膩在額頭之上,汩汩的鮮血把鍋内的水煮成了血紅色。
那個被分屍的屍體此刻就像塊速凍的鹹豬肉,突然林滄北仿佛看見眼前的這塊巨大鹹豬肉動了動。再眨眨眼,面前的畫面卻依舊沒有變化。
他忐忑的安撫了下自己心跳加快的胸腔,卻自始至終沒敢走過去。
即便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畫面隻是曾經見到的情景,但再度看見童年時的慘痛經曆,還是讓他再度想起了以往過去的那些恐懼。
他害怕失去,卻在那一天失去了所有。
在他狹小冰冷的世界中,隻餘下他一人苟延生存。
寒意慢慢侵透了他的身心,當他再擡起的眼眸的那刻,卻被猛然出現在眼前的失去頭顱的屍體吓了一跳。
這個原本還一動不動躺倒在地上的屍體,此刻居然筆直的站立在他的身前。沒有頭顱的上半身居然彎了下來,同一時刻,原本還在鍋子裏沸騰的頭顱突然發出了尖利的笑聲。
眼前近在咫尺的屍體泛着濃烈的腥臭味,這是他母親的屍體,冰涼在他的記憶内,現在卻讓他再度眼見爲實。
爲什麽,爲什麽死去了這麽久還要來折磨我。
爲什麽,爲什麽我已經逐漸忘記的往事又要再度重蹈覆轍。
林滄北大口喘着粗氣,他看着越靠越近的屍體,終于閉上了眼睛。
若是承認自己害怕親生母親的屍體是一種懦弱,那麽他現在這種恨不得逃離此地恨不得把這段記憶毀屍滅迹恨不得當場昏厥的沖動,是不是很不孝,很可恥?
但是,他此刻的真實想法确實如此。
他不想看到那些過去,那些提醒着他,被嘲諷被刺激被辱罵的日子。
他的腦子快要爆炸了,他幾乎能感受冰冷屍塊貼在自己臉頰上的冰涼觸覺,以及鍋裏那個沸騰頭顱嘻嘻笑着的扭曲聲。
他的母親不應該是這樣存于世上的,她應該擁有一頭亮麗的黑發,以及溫婉的笑顔。她會洗衣做飯,疲憊的時候會靠着他打個盹,微笑着說“兒子,借個肩膀給媽靠一下”。
而不是,慘遭分屍,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世道,是不是對自己太不公平了點。
他存在于此,又有什麽意義。
所有的美好都與他無關,所有的幸福他都沒有得到。
那麽,他還有什麽。
難道是眼前這個貼在自己臉上死去多年的屍塊,還是說那些一閃即逝度過的荒蕪歲月。
黑暗中,有着他無法企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