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成立可需要長期的沉默。”陸離似笑非笑,有時露出來的口音是她的話語聽起來帶着點撲朔的真真假假,“要論對已經确立的規則的真誠,我可是數一數二的優秀。讓我們來定下規則吧,四年時間,隻要你能長期地滿足我的一些要求,我不僅會保守秘密,還會成爲你掩飾身份的出色同盟。”
立花蓮終于完全冰冷下了神情。
他沉默不語地從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了他鑄造精良的武器——一把超金屬鑲嵌的粒子割裂劍的劍柄,隻需要輸入能量源和他的精神力,随時能夠變成一把鋒銳的全距離作戰用劍。
他像唾棄一樣說:“肮髒。”
陸離忍不住大笑出來。
“喂,想到哪裏去了?我不是那種到處發情的低等生物,冷靜一點。我們的交換協議可不包括那些内容。況且你以爲如果我想,以你的能力可以反抗?”
她站了起來,稍微轉動着脖子活動了一下,微微挑了挑唇,漫不經心地做了一個始動的姿勢——
————!!!
一瞬之間仿佛有超空間移動一般,立花蓮隻感覺到手腕一痛,劍柄被擊飛離開手中,他自己則被推着向着前方倒去,面朝下倒在沙發上。
劍柄撞到了牆上,發出堅硬而短促的“當啷”一聲,反掉了下來,一動不動。
陸離壓在他後背上,将他雙手反壓在身後,附身湊到他耳邊,聲音低得好像給情人的呢喃。“你看,隻要這麽簡單,我想要什麽都能得到,對不對?——所以小心地收起你的武器,它很漂亮,但看到武器會讓我覺得生氣。”
酸甜的美妙誘人的味道吸引着她忍不住用鼻尖摩挲着他的皮膚、脖頸、側臉,輕笑着說,“對不起……這種狀态下保持理智還是有點困難的。稍微忍耐一下。”
她細細地打量立花蓮的五官,佐以柔軟的、形狀可的耳垂,含在口中吮吸、輕輕地用牙齒咬了一下,感受到他的身體僵硬得不敢動,終于因爲受到刺激忍不住拱起脊背——才算是品嘗夠了他的好看與甜美的味道刺激,進行她自認爲的重要談話,“現在讓我們重新來商讨保守秘密的細則吧?等我放開你,不要亂動,明白了?”
立花蓮側臉壓在沙發上,勉強點了一下頭。
等陸離放他坐起來,沉默地低着頭,說道:“說你的要求吧,陸離同學。”
然後他聽到了意想不到的内容——
“首先,把我的行李拿出來,整理好我的房間。在此過程中我去洗澡,之後你需要幫我處理頭發的問題——沒有侍從整理的話,頭發會亂糟糟的。準備好明天我的校服挂起來。另外我不喜歡機器制造的标準餐,你會做飯嗎?”
立花蓮怔然擡起頭看着她微微皺着眉,有點不耐煩地分條叙述瑣碎的事項,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該回答她了。
但她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不會的話從今晚開始學習,在三餐定時點找到我的位置,把飯送給我。”
“——其他條款随時追加,以上。”陸離瞥了一眼他的神情,“現在開始施行,你對此有什麽反議嗎?”
立花蓮愣怔地問:“你不問我想要拿到什麽繼承權,能分給你多少嗎?”
陸離嗤笑起來。“你以爲我會需要你這樣手裏還什麽都沒有的家夥的承諾?你能給我什麽?如果是需要的權柄,自然該是我自己去拿到,不需要他人獻上。”
這麽說着,她的傲慢與狂妄又變得輪廓分明起來——但是立花蓮卻忽然覺得這次并不讓人覺得厭煩了。
“——怎麽還不動。還有什麽疑問嗎?”
她說。
“……沒有。”他倉促地短暫回答道。
“那趕快行動起來。”
這時候陸離又是那種煩躁而冰冷的表情,不滿地扯着緊密地貼着皮膚的防護服,放開了空氣鈕,衣服驟然剝離開她的身體,掉到地上成了一團。但她對自己的狀态毫無感覺一般,不耐地踢了踢地上的那一坨衣服,“這個也交給你處理。”
說完,直接走進了浴室,拉上了霧氣朦胧的滑門。
确認聽到關上門的聲音,立花蓮才松開捂住眼睛的手。
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龐發熱,仿佛那樣白皙光潔的皮膚和流暢好看的身體的線條的影子還殘存在視膜上,慌亂地晃了一下頭揮散去這個畫面,站起來準備去收拾行李,卻在先撿起她的訓練防護服的時候又忍不住紅了一下臉,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假咳了兩下,向自己證明自己并沒有奇怪的回想——
這都是因爲他的同居室友陸離,實在每一個行動都超乎人常識認知。她的行爲好像并非出于*,隻是單純覺得喜歡而且有趣。她是一切行動完全出于當時的想法的人,并且完全有能力做到并應對其後果——
如何給自己對她的印象下定論?
——強大、狂妄、傲慢、随心所欲?這是大家都會自然而然形成的認知。畢竟她的言論舉止近乎失禮,好像任何人在被她看到的第一面失去了方位的安全距離。她會毫不猶豫毫無顧忌地踩踏入親密領域,卻引以爲常地輕而易舉脫身離開。她像世人所知道的傲慢的具現化一樣。
但是——但是想到她談論起日常瑣事時那種顯而易見的不耐煩的神色,立花蓮又覺得其實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可?
**
已經過去了十五個小時。
距離早上陸離公然襲擊林奇那件事以來。以信息傳播的速度來說,如果林奇有意或者說有能力反擊,她不可能現在還安然無恙地呆在這裏。
這說明有人阻止了林奇的行動。
不僅如此,她剛剛回來的路上大概查了一下新聞,教育省的信息公示上已經撤銷了對文明之星各校分派指導官員這一項的說明。
大概是因爲她的生父的動作吧。
陸離将自己的身體沉浸入溫熱的水裏,凝視着蒸騰升起的霧氣。
你的肆意妄爲來自于他人的包容。
認知到這一點,她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安心有人包容,而是覺得郁燥不安。盡管那是她的生父,但從他變相軟禁美人爸爸的事情上來看,他是警惕着他們的血脈的。
被包容意味着在他看來自己還不是威脅。這正是她故意表現出來的,也是樂在其中的。
理論上來說,這一系列的時間,陸離都完全能理解,也知道前因後果,都是自己的表現導緻的。
但她還是覺得很不爽。
她認爲這是出于alpha的俄狄浦斯情結——弑父。
——所以這是理所應當,不應該被抑制的*。
陸離,你應當成長得更加強大,去打到這個将你困在籠子裏的人。
是的,在這樣的生活裏感到快樂,和被迫陷于這樣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快樂是主動的享樂,該感到不爽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裏才能疏解開這個結,暫時放下這個問題。陸離閉上眼睛,進入到自己的個人訓練場。
黑色的海濤狂暴不安的卷動。
這大概是因爲她的腺體仍然在被毒素幹擾着,所以海才會如此暴躁。烏雲低垂,濕氣裏釀造着即将燃燒咆哮的閃電的味道。她的小舟随着波濤劇烈地搖擺起伏,然而這次她依然找不到任何想法——她在海面上隻感覺到一片空白,什麽也回想不起來,什麽也感觸不到。
爲什麽一無所獲?
她用力思考,卻抓不住什麽靈光,隻知道這個階段的異能具現化下她什麽也得不到。但是使用系統給的道具未免又太過誇張。陸離有意識地約束着自己對系統形成依賴性的行爲,但是任務的指示還是會提早一步成爲她行爲的提示。
更令人火大的是,這并不是錯誤的提示。這幾乎是讓人感覺到善意的、充滿正确的熱情洋溢的提示。比如應該去查一查林奇背後的人和萊森德爾那個教會背後的人的關系,比如開學典禮上應該怎樣表現才是她的最優選擇。甚至她會喜歡什麽樣的人,都預先給出了像預知優選一樣的支線。
她重新想到“我所有的全非我自發所有的”這個認知,不由得更加火大。
——對自己的譴責以前所未有的強烈性沖擊過來。
巨大的海浪撲到了她的頭上。
無名的怒火急需發散的途徑。她想要讓烏雲停止無休無止的啰啰嗦嗦的咕哝的聲音,想讓海面停止往往複複毫無意義的運動,想讓這個瞬間靜寂下來,想讓這個瞬間爆發開來!
——這麽想着,她蓦然覺得自己應該有一把巨劍。一把能夠斬萬物的劍。
然後她好像有所了悟,探手一拉,便從不可知中拔出了一把耀然烨烨的銀灰色的巨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着這令她胸臆中滿是怒意的天地舉起巨劍。
此刻她好像天生懂得該如何持劍,如何用力,眼瞳中好像能看到萬物流動的缺陷縫隙——
确認着,斬下!
她斬開了烏雲與海面。
雲隆隆地向四面八方散去。天光明亮地透徹下來。
海被斬出兩個透明的斷面,呈現出凝膠一樣奇異的固體質感,然後柔軟地坍塌、對流、彙聚、混合。
至此,她收獲了第一個攻擊性概念。
有敲門的聲音。陸離從她的個人練習場的夢中醒來,外面是立花蓮在說話。
“陸離同學?陸離同學?”他好像有幾分遲疑地說:“你忘了帶浴巾……,我給你放在隔間這裏了?”
滑門突然被拉開,立花蓮吓得退了一步。水淋淋包裹在濕熱的空氣中的陸離毫不掩飾一臉不耐地站在他面前,伸出手說:“給我。”(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