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立在門邊,前肢警惕貼着牆壁,直到竹人開啓了門禁陣法她才癱坐在地,也不管自己雪白的皮毛是否因此染了塵色。
她揮着小爪子扒拉掉額角的樹葉子,連連贊歎道:“可累死我了,多虧我天生聰慧難自棄,她們隻曉得檢查那些能躲人的地方,卻沒想到我用原身一路躲藏在花叢裏,不然今天可要挨揍了。”
說完還滿臉嘚瑟。
竹人都習慣了,無奈将她抱起,拍拍灰:“說說吧,今個兒又闖了什麽禍?被人追到這裏來了。”他歎息下繼續說道:“上仙可是下界受刑去了,這段時日~你若再不好好修煉到處惹事的話,下次躲不過怕是真要挨打了。”
甄柔無所謂的将兩隻爪子疊在一起,狐狸腦袋沉沉的壓在上面,聞言她聳聳尖細小巧的鼻子哼道:“不就撕破了條毯子嗎,忒小氣……”
說完才想起面前這人是小老頭竹人,往日也最是見不得她到處惹是生非,怕是又要開啓碎碎念模式了。
果然,竹人皺起眉頭,張嘴欲言。
估計又是‘女孩子要溫柔待人矜持做事’‘說話要有禮貌不要叽叽喳喳’之類的話。
甄柔調高音量果斷轉移話題:“啊,對了竹人,方才你是要出門去嗎?”
竹人小老頭的姿态立馬變成了無限頭疼。
很顯然,甄柔的話題轉移得非常成功。竹人才想起現下還有更棘手的事情沒處理呢。
他說:“子珏上仙之前釀造的桃夭盞快到起壇的時候了,往年這個時候上仙必要拍開泥封加入月出谷沁荷池凝結的露水,再封壇三月才能逼出精華來。”
說到這個,竹人幾日以來可是愁得頭發都快掉光了:“可這次上仙去得急,眼看就要到時辰了,我怕等不到上仙回來,這酒也就廢了。”
丘子珏不愛酒,卻獨愛小酌幾杯自己釀制的桃夭盞。這酒原料金貴每次隻夠做三壇子的,且每壇必放置九九八十一個春秋,再經過丘子珏用特殊手法的處理才能成就那一壇子勾人的好酒。
總之,很麻煩。
他這正不知該拿那三壇子未成的酒如何是好,隻能琢磨着眼下先去月出谷将露水收集好了。萬一上仙能趕在之前找到曼妙仙子回歸仙籍,那便是皆大歡喜,萬一趕不上也就隻能白白可惜了這三壇子細心打理許久的美酒。
哎,就怕子珏上仙回來知曉了,也要惋惜上個好幾十年呢。
甄柔倒是挺高興的。
“真的?師傅的桃夭盞要好了嗎。”甄柔咂咂嘴,賊兮兮地用指甲尖鈎了鈎竹人的衣衫。
見竹人一臉莫名地看她,她笑眯眯地說道:“竹人,咱們打個商量,反正師傅怕是趕不上了,不如先拿出來給我嘗嘗鮮罷。”
說完,還怕竹人不允,趕緊伸出淡粉色的肉墊爪子比了個‘一撮撮’的手勢,一臉正直地說:“恩,我就喝一點點,沾沾嘴就好。”
竹人抽了抽嘴角,最終也隻能苦笑搖頭道:“我不是說了嗎,現下給你喝,入口也隻是那最普通的桃花酒罷了……總得經過上仙的手才有那般銷~魂滋味啊。”不然我頭疼什麽,自己喝了便是。
甄柔不死心,兩下掙開了竹人的懷抱,一路跑到桃夭閣師傅往日藏酒的那顆老桃樹下,隻見泥土紛飛,揮舞着爪子的甄柔不出片刻便刨出三個深褐色的酒壇子來。
伴着淡淡土腥味,她随手拍開其中一壇封泥,扯了壇頸箍着的細繩。
霎時酒香醇醇,夾帶絲絲桃花香氣飄散出來。
她将自己細長濕~潤的鼻尖小心翼翼地湊進壇口,深深嗅了口酒氣。
阿西八,真的隻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桃花酒……
竹人沒騙她,她表示此刻心理活動複雜不想說話。
呆坐片刻,最後還是扁扁嘴,從一旁的小水坑裏團了幾坨濕泥,随意搓了幾下敷衍的封好壇口将酒放回坑内,轉過屁~股後腿蹬蹬幾下又把壇子埋了回去。
甄柔跳上老桃樹,尋了最爲粗~壯的枝幹仰面躺下,翹~起小短腿。像往日一般伸手扯過枝桠上水靈靈的大桃子,咔吧咔吧神遊了起來。
若按竹人的說法,再過幾月這桃夭盞就到了添入沁荷池露水的時日了,這師傅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回那落入凡間的曼妙仙子呢。
憶往昔,每到桃夭盞出壇的時候,師傅總要在老桃樹下擺上幾桌宴席。邀上四五個老友或下棋或彈琴,倒上新酒請大家品嘗。
開壇時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香甜酒氣。笑聲,歌聲,敲箸聲,那可是猶在耳邊。當月上枝頭,衆人借着月光高舉琉璃樽,淺绯色的酒液在月光下反射~出瑩瑩微光,再配着竹人做的桃花糕,裹上新腌制的桃花醬……
哎……早知今日,也就不會貪懶,跟師傅學了手藝來,也不至于落得現在這般隻能靠回憶吸吸口水了。
師傅怎麽就那般想不開,身邊明明美人如我,非得調戲曼妙那個胖子……
甄柔憂傷地抱着快和她腦袋般大的桃子,露出小尖牙‘咔咔咔’轉了一圈,那桃子瞬間隻剩下褐色的桃核,她随手扔掉。
桃核‘噗’一聲掉進落葉裏不見了。
站起來拍拍肚子,想到那日誅仙台,師傅無助的呼喚:“徒兒救我”,她又胡亂扯了幾個靈桃塞進乾坤袋裏,打算留做後備糧。
可憐的師傅單身了不知多少萬年,如今難得開竅調戲了美人,呃……雖然口味重了點……卻也因此失了往日尊貴的身份,去了他口中諸多煩惱雜亂的下界輪回,日子定是凄涼難捱。
咱狐狸雖小,可也是神仙。好歹爲了那三壇子桃夭盞也得把師傅救回來吧!
她滿臉堅定地握爪,忽略掉她兩頰雪白絨毛上殘留的桃肉渣子,其實還是蠻有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