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裏沒一個人說話,沉寂得如同地獄,忽然,子田猛然直起身子,指着身邊的陳魁咬牙罵道:“我根本、也從未寫過這樣的信,如今你如何捏造出來,又陷害于我?”
陳魁伸出左手食指,輕輕撥開子田指着自己的手指,笑了,“信當然是從劉同家裏搜出來的,你不承認你寫的也罷,可是這紙上的筆迹,可就是你王将軍的筆迹。”
“筆迹難道就不可以僞造嗎?”子田平日裏溫厚的臉龐,已被憤怒激得扭曲。
陳魁因爲子田的質問也憤怒了,他又一揮手,喊“帶人證”。
兩個禦前侍衛,夾着一個五花大綁的人進來,推倒跪在子田的斜後方。陳魁沖子田擠出一絲笑容:“王将軍,請看一看這人,你還認識嗎?”子田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面前這人,雖然不記得名字,但他知道是朝内的一個官兒,平日裏來往不多,子田沒說話,陳魁又笑了,“王将軍,此人你不會不認識吧,他可是你和劉同之間的牽線人,你們之間的信件,都通過此人傳遞,剛才你寫的這封信,就是數月前他送與劉同。我不得不佩服王将軍的聰明睿智,此時裝作不認識此人,恰可以撇清自己。”
這樣平白無故被栽贓陷害,子田胸膛裏的憤怒仿佛要爆炸,炸了自己,也炸了眼前這個陳魁。看着狂怒的子田,陳魁轉向皇上:“皇上,數月前有人親眼所見,此人進入王将軍府中,随後直奔彭城,劉同也供認,适才的書信,恰是此人前次傳遞。”
皇上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沒說什麽,被綁着的人證磕頭如搗蒜:“皇上饒命,下官原是不想參與此事,可是王将軍許諾事成之後便可封侯,下官一時爲其迷惑,現已悔過,還請皇上饒命。”
“數月前來過我府裏”,子田竭力回想,喔,對了,是的,他來過,那天他來找自己,不過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走了,當時自己還懷疑這人到底白跑一趟做什麽。那天子西也過來了,自己出門前還逗了逗兒子,如此看來,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今日之事是徹頭徹尾的陷害,對方準備太充分,自己沒法爲自己辯護。想到此處,子田“唉”一聲,整個人精神垮塌了,全身軟如一團泥趴在地上。
王堅王蒙子西三個心裏幹着急,但也沒辦法,陳魁看子田不再反駁,又奏:“皇上,此案證據充分确鑿,請皇上定奪。”
皇上低頭玩弄着手裏的一支筆,許久,他緩緩下口谕:“劉同王子田,就,斬首吧,半月後處決,姑念王劉兩家,于國朝有大功勳,故親族不再株連。對了,還有個送信的是不是?充軍便了。朕乏了,今日退朝吧。”
王堅幾乎要暈過去,王蒙子西、小厮們圍着他進府,他才有些精神,派人給高夫人報信,并與王蒙子西商量搭救之計。
高夫人聽王堅說完,也沒了言語,隻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落個沒完沒了,半晌,她才吩咐身邊的大丫鬟:“你去,去趟大奶奶屋裏,告訴她這事兒,說得和緩些,如果她太難過,你就先留下勸她,先不要過我這邊來了。”
高夫人的大丫鬟出去沒多長時節,陸婉疾步趕過來,她兩眼紅紅的,給王堅夫婦,還有王蒙請了安,問候了子西,在王堅面前雙膝跪下哭道:“父親母親在上,請恕兒媳無禮,子田他,兒子現在還小,父親,母親,咱們要搭救子田,我母家能出什麽力嗎?”
誰都沒想好什麽辦法可以安慰陸婉,屋子裏是可怕的沉默,王堅畢竟思路最清晰一些,他知道事實如刀,說出來會令大家傷心,但這一刀遲早都回來,晚來不如早來,他清了清嗓子,提了下精神:“知子莫若父,我了解子田絕不是那蓄意謀反之人,今日之事,從頭想來,雖然是陳魁在步步進逼,非要子田的命不可,但我猜測,這恐怕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可能不知道,物證造假非常容易,尤其是筆迹——高手臨摹大可以假亂真;人證造假也不難,利誘、刑逼都可以,但皇上對這些證據連一句懷疑的話都沒有,證明皇上希望我們家敗落。朝廷裏誰都知道,皇上自登基以來,就一直在削我們王家的權,并且着意提拔江東大族來壓制我們。此外,陳魁是孫政的門生,而孫政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所以可能此事最大的幕後主使是皇上,如此一來,咱們子田,這回恐怕保不住了。”
話音剛落,高夫人和陸婉都失聲痛哭起來,丫鬟們在旁邊苦勸,毫無用處,子西瞧見陸婉頭發亂了,妝容也改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陸婉失去優雅的風度。
王堅這邊大大小小,上上下下都知曉了子田已下獄,不日将問斬的消息,整個府裏緊張惶恐的氣氛,如黑雲壓城,令人喘不過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