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慮及明日子西将去吳郡迎娶嵇筱,兩人便散了,永興樓門口,張琦子西分别扳鞍上馬,馬上相對拱手作别,一提缰繩“哒哒哒”反向馳去,各自的四五個小厮随後上馬一溜煙也去了,小二猶自在門口堆笑躬身,連連送别:“二位大人慢走”。
子西拜辭父母去迎親,王夫人少不了千叮咛萬囑咐,溫修跪下磕頭,王夫人又一遍遍吩咐:“溫修,你跟着公子我放心,這次你也要多加留意才好。”
子西一行人出了建康城,漸行漸遠,雖然兩年多不見,但嵇筱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近來常常在他夢中出現,他要立即到她身邊,迎她回家。
子西走後,王夫人早晚不見兒子來請安,甚是思念,便盼着王蒙早些到家,伴着說些話兒。這日,直到晚飯畢,也不見王蒙歸來,王夫人正琢磨,是不是朝中有了大事,就見王蒙進屋來,彎着腰低着頭,花白的頭發有一絲亂了,她迎上去關切道:“老爺,怎麽了?”
王蒙不答言,揮揮手令丫鬟們都退下,丫鬟們見此情景都吓呆了,一個個咬舌噤聲出去。
“出什麽大事了?老爺。”王夫人又問一遍。
“出禍事了,禍事啊!”王蒙伸手去拿茶杯,手竟然顫巍巍握不住杯子。
“是咱們子西嗎?”王夫人一把抓住王蒙的胳膊。
“不是”,王蒙搖搖頭。
王夫人松口氣,“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王蒙終于拿住杯子喝了口水,“彭城劉同,你知道,與我家同是南渡功臣,近年皇上削其兵權,以至于他無兵可帶,口出怨言,今日朝上,有官員奏本,言是劉同不滿朝政,私造兵器,且結交朝臣,意圖謀反。”
“那皇上呢?皇上怎麽說?”
“龍顔甚是平和,隻命太監搬出來一箱子彈劾劉同的奏本,說他不信劉同這樣的兩朝老臣謀反。”王蒙答應。
“皇上的反應,說明這事不妙啊。”王夫人眉心鎖起來。
“何嘗不是?兩三個官員,接連出來彈劾,說劉同謀反彭城軍民都知,請聖上不要因爲顧念其功,而令其爲禍亂土。皇上順勢将此案交于吏部調查。如開始調查,劉同平日裏确有怨言,多爲人所聞,這取證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王蒙說着攤開雙手,萬般無奈。
“這次看來劉同是保不住了啊,我們家還沒被牽連,是該設法,令皇上相信我家忠心啊。你和大哥都面聖,辭官歸田或是一個法子。”王夫人好似在喃喃自語。
“來不及了啊來不及了。”王蒙說着額上皺紋抖動,顯得蒼老了十來歲。
“老爺,究竟還發生了什麽?”王夫人又一下子緊張萬分。
“皇上當朝令吏部調查此案,我們那耿直的侄兒子田,立即爲劉同辨白,說‘劉同若有反意,當在自己能指揮大部兵馬時造反,而今他隻有親兵可提調,爲何會造反?’這一進言了不得,彈劾劉同的人就說劉同結交子田這樣朝臣,這不是擺明了劉同和大哥有來往嗎?再加上我們家和劉同本是世交人所共知,我們還怎麽在皇上面前自辯?”
“這事明顯有人在背後暗中操控,吏部查證時,一定會有劉同結交我們家的證據,我們也是協同謀反,這個罪名,誰也扛不起啊。”王夫人滿眼的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聰慧如她,也束手無策。
老夫妻燈下枯坐,忽然,王夫人立即讓王蒙着人去給子西送信,不寫書信,隻口述與子西,令他知曉此事,歸程多加小心,若有人問及劉同之事,萬不可輕易開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