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西落水,朝廷軍隊一陣騷動,以爲子西是被張琦所傷,不知要不要去營救子西,但見石原全神貫注對陣張琦,絲毫不牽挂子西死活,兵士們最終留在原地,任由溫修追尋子西去了。
石原眼神狠毒,招招淩厲,不敗張琦誓不罷休的架勢,張琦對他也不再像對子西那樣手下留情,兩個人抖擻精神,你來我往,寒冷的冬日裏,直鬥得馬蹄紛紛,刀兵嚯嚯。石原雙手握刀,刀背靠在右肩,迅即催動戰馬,借着肩頭之力,推動刀刃向着張琦迎面而來,此招看似古闆,實則變化萬千,張琦右手單手握刀,避其刀鋒,刀尖直指石原小腹,不曾想石原身子在馬上向左一擰,其刀刃正好将張琦的刀刃架起來,石原的刀背還在右肩,他猛然間直起身子,全身力氣集注于刀鋒,瞬間将張琦的大刀彈開,刀尖順勢直插張琦肋下,張琦大吃一驚,想不到這位短須将領如此厲害,立即身子向後倒仰,頭緊貼着馬屁股,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尖從胸前掠過,不由得“唰”全身一層冷汗。
也不知戰了多少回合,太陽已經快爬到頭頂,空氣的溫度稍微升高了些,張琦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手心裏也全是汗,鋼刀兀自有點拿不穩,而石原尚應對自如,他畢竟比張琦大十多歲,正值壯年,學藝也更精,他大喝一聲:“張琦叛賊,還不下馬受降?”張琦雙目圓睜,铮铮然答道“做夢”,話音未落,手中大刀,向着石原馬前胸劈過來,石原大怒,吼道:“我看你是自找苦吃”,緊接着隻用刀尖一挑,張琦兵刃又一次飄出,石原調停戰馬,與張琦戰馬幾乎并行,故意虛晃一刀,削張琦頂門而來,張琦不得不再次倒仰避開,石原料到他會如此,調轉刀背向下,越過張琦身子,隻對準張琦右手腕重重敲了一下,張琦手中兵刃叮鈴一聲掉在地上,朝廷軍隊一陣呼喝,而張琦的那隊人馬,看到主将兵刃落地,并不逃散,而是各自舉着兵器,團團向着石原圍來。石原看他們一眼,迅速将大刀換到左手中,右手在張琦腰帶上隻一拉,将張琦摔在馬下,朝廷的兵士們嚯一下子湧上來,捆住張琦。
石原看一眼倒在地上對他怒目而視的張琦,一邊将刀入鞘,一邊說:“要殺了你也容易,隻是我家大公子有令,要你活口,讓你的部屬們退了吧,省的我多生殺戮。”張琦長歎一聲,對天念道:“父親,兒不孝。”然後扭頭,命令部屬:“大家降了吧,本将力戰不支而被擒,也不辱沒英名。”
石原壓着張琦回營,半路上才想起子西,他勒馬停住想了一想,叫過一個小頭目來吩咐:“帶幾個人順那條小河,尋一尋中郎将去。”小頭目答應一聲“諾”,打馬而去。石原心想,反正當時大家都沒看清,我一口咬定子西是被張琦所傷,也無人能奈何我,隻是若是子西回來,認定我傷了他,那就麻煩了。想到此,石原心裏一陣煩躁,但願子西落水丢了性命最好。
張嶽和子田早已得知石原大獲全勝的消息,笑吟吟在大帳裏等着子西石原,石原攜張琦進來,在案前對着張嶽下拜,口稱:“大帥,反賊張琦已被我擒住,請大帥發落。”
張嶽此時看着跪在案前的張琦,不由得感覺揚眉吐氣,他心想:你小子不是不拿我這個叔叔當回事嗎?現在你敗在我手下,還有什麽話好說。正要開言訓斥張琦幾句,不想張琦先說道:“叔叔在上,小侄有禮了,隻是反出本族奉命朝廷,也辛苦叔叔,今日看小侄爲人所擒,作階下囚,隻求叔叔大義滅親,莫因小侄連累叔叔英名。”張琦這一番話,貌似有禮而諷刺辛辣,張嶽如坐針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子田看出其中關節,袍袖一拂,起身走到張琦身邊,滿臉堆笑扶起他,親自一邊爲他松綁,一邊說:“張琦兄弟,你不忘父命,原是大孝,朝中之士都敬佩的緊呐,而且前次乃尊與吳郡太守呂思之間的糾葛,責任在于呂思治郡無方,這些細處朝廷都是知道的,此次朝廷出兵,原是爲修好而來,賢弟不必太過介懷。回到建康之後,我當禀明家父原委,由賢弟舉薦吳郡太守的合适人選,家父想來也會奏明君上個中細節,賢弟放心。”
張琦點點頭,慨然道:“此次舉兵,隻爲呂思之政,于吳郡百姓無益,若朝廷能更選賢能,我複有何求?”
“賢弟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子田說完請張琦落座。子元也接着說道:“此來吳郡,發現吳郡百姓安居樂業,俨然一繁華郡國,此實乃張大哥治郡有方,您這樣的高士,正是朝廷所渴求的。”
張琦歎道:“惟願呂思被我架空的這幾年裏,沒有怨望。”
張嶽看着這一幕,忽然明白自己隻是個棋子,由于張氏士族的吳郡的勢力,朝廷對現任族長張琦仍然相當倚重,但也無可奈何了。石原也心裏略有憤憤,因爲子田一句都沒提起自己的軍功,反而此刻張琦這個階下囚比自己這個得勝将軍風光。
子田重新坐下,忽然發現子西不在,神情一緊張,遂問石原:“我兄弟北中郎将子西呢?”石原見問,假裝滿臉怒氣,離座幾步跨到張琦面前,揮舞着拳頭奔張琦面門而來,他罵道:“反叛賊子,你傷我兄弟,墜入河中,而子田大将軍待你如上賓,你良心何安?”
張琦兩眼圓睜,伸手死死攥住石原手腕道:“這位兄台,你能敗我,張某心服口服,然而剛才那位小将軍,确非小将所傷,說心裏話,打在陣前見面,小将便十分喜愛這清秀雅緻的小将軍,心想若不是對陣軍前,必結爲金蘭。當時我與他正過招,兄台你圍攻上來之後沒幾招他即落馬墜河,我以爲是小将軍有先天之疾,因戰陣勞頓而複發了,兄台莫要冤枉我。”
石原狠狠抽回胳膊的同時,拿起案上酒樽沖張琦頭上砸去,大喝着:“誰信你的鬼話?我家小将軍自小身體康健,當時就我們三人戮戰,非你所傷,難道是我不成?”
張琦一把撥開砸來的酒樽,也站起來死死瞪着石原的雙眼說:“若小将是我所傷,張某死不得全屍。”
石原回罵:“誰信你這惡誓?還我家小将軍來!”
子田急忙站起來,站在兩人中間好言相勸:“是非黑白總有公論,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派人去尋找子西。”
石原沖着張琦哼一聲,畢恭畢敬對子田說:“禀廣威将軍,在來的路上,我已經派了一隊人馬去找了,現在戰事已畢,當分派更多人去找,小将軍吉人天相,落水時溫修也跳河去追尋了,應該沒事。”
子田看一眼石原,滿臉焦急,子西是王蒙獨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不光無法向父親交代,他以後也沒臉再面對王蒙。他把所有将官,包括石原都派出去,順着張琦所說的那條河搜尋。
子田回到自己帳中,子元跟了進來,兄弟倆一句話也不說,子田過了好一會兒問:“子元,你說子西到底是如何受傷?”
子元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看了看周圍子田和自己的親随們,子田明白,一揮手,所有人都退下去,子元這才小聲慢慢說:“張琦雖是敗将,但我見他是個人物,可疑者,石原。”
子田一把抓住子元胳膊說:“兄弟,這話可不能亂說,石原大哥從小對我們兄弟多有照顧,幾乎是一起長大,而且你看,剛才他那麽激動,要爲子西出氣,幾乎打了張琦。”
“哥哥,他是跟我們幾乎一起長大,可他比我們大很多,他想的,你我不一定了解,我這也是揣測,等找到子西,一切都有答案了。”子元清泠的眼神盯着大哥又加了一句:“哥哥,石原要多加提防。”
張琦奉子田命令,去城中安撫百姓,他一路思想,自己絕沒有傷害子西,子西也不是過度勞頓落水,自然隻有一個人傷了他,那就是剛才這個叫石原的人,可是聽說石原和子田他們一起長大,子田父親有恩于石原,看來這個石原,很複雜,自此是要當心了。
子田子元等着子西的消息,從天亮等到天黑,天黑又等到天亮,仍然沒有子西的任何消息,大軍不能久留,他們留下了自己最親信的家人,留在吳郡找子西,子田子元,與張嶽張琦一起回建康複命。石原也留下了自己的心腹,但他給心腹之人的命令是——找到子西,殺之。
那日子西落水之河,水流甚急,子西受傷後無力浮遊,任由河水裹挾而去,心内一點點模糊,溫修跳入河中,滿眼淚花,随水的流向遊着找尋公子,可水流實在是太快了,也太冷了,入水的那一瞬間,他就奮力撲騰起來,隻爲了不被凍僵。
不知漂遊了多久,眼看着日頭過頂,雖然從小鍛煉身體,可是再要泡在水裏,他非得斃命不可,溫修爬上岸,因爲在水裏太久,驟然上岸失重,雙腿着地卻站不穩,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他哭喊着:“公子,你在哪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