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滿恍然地捂着被粉筆頭打過的臉，欣喜地看着站在講台上的老師，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曾經讓她極不喜歡的物理老師，今天看起來又年輕，又帥氣。
顧小滿的嘴角微微挑起，笑了。
她的笑，讓全班同學都感到詫異，這還是顧小滿嗎？她沒發火，沒氣惱地沖出教室？物理老師也被小滿的表情弄蒙了，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再扔粉筆頭了。
“繼續講課。”
顧小滿的安靜，讓整個課堂都沒有了聲音。
課程的内容和那天一樣，講的是牛頓第三定律，也就是在這天，顧小滿突發奇想，幻想未來有一天左岸會出第四定律，她堅信左岸在物理學上取得很深的造詣，事實也的确如此，十幾年後的左岸問鼎了物理學的巅峰，那年他還那麽年輕，前途無量。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
顧小滿的眼睛濕潤了，心靈的創傷侵襲而來，她怕這隻是一場夢，夢醒來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左岸坐在那裏，陽光從窗口射入，照在他的臉頰上，泛着淡淡的光芒，讓人神往。物理老師講的課，顧小滿一句都沒聽進去，下課鈴聲響了之後，左岸還在她的斜四十五度位置，他還在那裏，夢沒有醒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顧小滿清晰地記得物理課下課之後，學校的廣播會響，老夫子會傳喚她和左岸。
果不其然，下課的鈴聲剛停沒有兩分鍾，廣播響了。
“三年二班的左岸，顧小滿到教導處來一下，重複一遍，三年二班的左岸，顧小滿，聽到廣播到教導處來一趟。”
左岸放下書，走出了教室的門，顧小滿也回神過來，追了出去，這次她沒有走在他的身後，而是追了上去。
“左岸，等等。”
左岸聽見了小滿的喊聲，停住了步子，扭頭看着她。
顧小滿跑上來，和他肩并了肩。
“教導主任叫你，不是表揚，就是委以重任，我就不同了，批評，罰站是家常便飯。”顧小滿抿嘴笑着，左岸皺起了眉頭。
“你怎麽知道？”他問。
“當然知道，你是優秀的典型，榜樣，我是打架王，鬧事精。你不會認爲教導主任叫我去，會表揚我吧？看看我渾身上下，缺點一籮筐，優點一個都沒有。”
“優點又不會寫在臉上，看不到，不等于沒有。”左岸淡淡地回應了一句，讓顧小滿又詫異又感動，在他的心裏，這個時候的顧小滿是有優點的嗎？
“你覺得……我有什麽優點？”小滿追問。
“你自己知道就好，爲什麽要人說出來。”左岸嘟囔着。
“是不是……我的優點除了我自己知道，還有你……”
顧小滿飛快地走了兩步，繞到了左岸的眼前，面對着他，一步步快速倒退着，這樣看着他的感覺真好，他還在她的眼前，真實地存在着，隻要一伸手，就能觸碰到他。可她盡量在控制自己的行爲，雙手背在後面。
假若這不是虛幻的夢境，假若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她一定會好好把握，至少在愛情上，顧小滿要做一個赢家。
左岸被小滿看得很尴尬，他放慢了步子，生怕撞在小滿的身上。
“不要這樣走路，你是女孩子……”他的臉紅了。
“嗯，不這樣也行，你得答應我件事。”
“什麽事？”
“你的學習筆記，借我，行嗎？”當年是爸爸替顧小滿借了左岸的筆記，現在她要自己借，今後她會主動和左岸說話，而不是再默默地偷看他。
左岸看着顧小滿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
“周末，我給你送去。”
“不，我親自去拿，周六，上午十點，你家小區的門口，然後我們一起去書店，你幫我選幾本輔導書，一言爲定，好不好？”
顧小滿伸出了小手指，等着和左岸做約定。左岸看了小滿的手指一眼，沒有應答，也沒有拒絕，收斂目光之後，他快步繞過她，向教導處大步走去。
左岸還是那樣的脾氣，用沉默代表了同意。
顧小滿深吸了口氣，轉過身，跟了上去，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教導主任的訓斥，但隻此一次，假若這個夢不會醒來，她會改變自己。
一切都和曾經一樣，老夫子苦口婆心地讓小滿改邪歸正，勸她好好學習，不要給顧建城丢臉。左岸站在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看着顧小滿，臉上隐顯一抹淡笑，待小滿看向他時，他立刻收回目光，恢複那滿臉的木然。
放學的鈴聲響起後，顧小滿沒等展越，也沒跟蹤左岸，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站在家門口，她激動地打開了門，屏住呼吸向房間裏看去……
廚房裏，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忙碌着，是媽媽！瞬間的，小滿熱淚盈眶，她奔上去，沖進廚房，把正在洗菜的媽媽緊緊摟住。
這是真的嗎？媽媽也在，那些離開她的人，都回來了……
“小滿？你怎麽了？”媽媽奇怪地轉過身，把小滿抱住，當發現小滿臉上的淚水後，以爲小滿在學校被人欺負了，立刻急了。
“不是散打過級了嗎？怎麽……誰欺負你了，告訴媽媽……”
“沒有，媽，沒人欺負小滿……隻是我好想你，好想……”小滿的淚水沾在了媽媽的圍裙上，她不舍得放開，生怕一松手，夢便醒了。一旦這個夢醒了，媽媽沒了，左岸也走了。
“媽媽不是在這裏嗎，天天回家都能看到，想什麽想？快洗手，等着吃飯，媽今天做了你最愛的菜。”
媽媽捏了一下小滿的鼻子，推開了她，笑話她這麽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撒嬌。
顧小滿松開了手，媽媽轉過身，一邊炒菜，還一邊笑着，雖然嘴上怪小滿好像小孩子，心裏卻是甜的。
顧小滿坐在了飯桌上，目不轉睛地看着端菜的媽媽，算算時間，媽媽現在已經是癌症的初期了，她自己卻毫無察覺，一直堅持着，直到癌症到了晚期。
“媽，我肚子總是痛，你帶我去醫院查查好不好？”小滿低聲說。
“你肚子疼？”媽媽很緊張。
“嗯，帶我去吧。”
“讓爸爸帶你去，媽的葡萄園……”
“不，你帶我，爸爸不方便。”
“說的也是，好吧，媽媽陪你去。”
顧小滿曾經聽醫生說過，如果發現的早，還有希望，她一定要讓媽媽能活着看到她披上婚紗，當然，新郎一定是左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