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醫生,感覺怎麽樣?”
護士把鮮花放在病床邊的櫃子上,扭頭詢問着顧小滿,當發現顧小滿呆呆地盯着那束鮮花時,立刻解釋道:“喜歡嗎?粉紅色康乃馨。”
“粉紅色?”
顧小滿的睫毛無力地煽動了一下,眉頭微皺,這是粉紅色嗎?視線中,康乃馨看起來灰蒙蒙的。
“沈董事長叫人送來的。”護士繼續說。
護士口中的沈董事長是沈夕月,花竟然是她買的。
“沈晨陽……”
“沈董事長因爲太忙,要晚上才能過來看你,她交代過了,如果你醒過來,就讓我告訴你,沈先生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度過了危險期。”
“手術……”
一陣刺痛傳來,讓小滿不得不捏住了額頭。
“沈晨陽……”
“顧醫生?”護士趕緊湊上來。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你昏睡七天,剛醒來,可能有些不适應。”
“七天了?”
顧小滿恍然地松開了手指,看着護士,她竟然昏睡了七天嗎?當她接觸到護士關切的目光時,記憶卻好像洪水一樣蜂擁而來……電話裏的聲音還響徹在耳畔,左岸出了車禍……
心髒?
那顆被送到沈家私人醫院的心髒,顧小滿瞬間覺得頭皮發麻,她恍然地搖了一下頭,突然拽下插在手臂上的針頭,扔了出去。
“我要見他。”
隻要見到左岸本人,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顧醫生,你還不能起來……”護士勸阻着顧小滿,小滿卻推開了她,找出了她的衣服和皮包,換上後向外奔去。
“假的,都是假的,我要去見見他……”
顧小滿的心頭隻有一個執念,左岸沒事。一切應該和原來一樣,他單肩挎着背包,站在那裏,不遠不近地看着她。
護士見不能阻止顧小滿,隻能打電話給了醫生,待醫生趕來後,顧小滿已經離開了醫院。
站在街頭,顧小滿擡頭看去,繁華熱鬧的城市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車輛、樓房、櫥窗甚至那些花哨的廣告牌都蒙上了一層暗淡的灰色,她好像置身在另一個世界中,一切看起來都那麽陌生。
街道的拐角處,顧建城拎着一個提包匆匆向醫院趕來,小滿生病,他已經這樣往返兩個城市三趟了,查不出病因的昏迷,讓他很爲女兒擔心。
顧小滿本能地躲避開了,待顧建城進入醫院後,才拿出了電話。
“爸,我沒事,别擔心我,等我辦完了事就回家。”
“小滿,小滿……”
不等顧建城的話說完,顧小滿就匆匆地挂斷了電話,攔住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
坐了最早一班飛機,顧小滿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飛機降落在跑道上滑行着,顧小滿的心随着機身的颠簸而震動着。周圍的景色還是蒼灰色的,空氣中彌漫了一層霧氣,她漸漸有些适應了。
下了飛機後,聽了那些空乘人員的抱怨,小滿才知道這座城市,小雨已經雨淅淅瀝瀝地下了好幾天,她站在雨簾之中,望着天際灑落的雨滴,思緒變得不再受到控制。曾經有一段時間她特别喜歡雨天,因爲雨天左岸會停留在學校的門口等他的父母,也就是這樣的雨天,讓她有機會在暗處默默地陪着他,那種感覺真好。
可現在呢,雨中似乎孤零零的隻有她一個人,雨滴沉浸着滄桑,從高空落下,落向無底的深淵。
她伸出了手,任由冰涼的雨滴落在手心裏……
機場的出租車總是供不應求,輪到顧小滿的時候,雨已經下大了。
“去哪裏?”司機發動了車子。
“去哪裏?”顧小滿重複了一遍司機的話,司機有些不耐煩了,問顧小滿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上了出租車卻不知道要去哪裏,大下雨天的,這是尋他的開心嗎?
在司機的抱怨聲中,小滿說出了左家的地址。出租車的輪子扯着兩條水線,向東疾馳而去。
一個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了小區的門口。
左岸的家到了,顧小滿激動地扔下錢推門下車,踩在了一個水坑裏卻渾然不覺,她看着熟悉的大門,視線再次模糊了。
“錢,你的零錢!”
司機在她的身後喊着,她卻沒回應一聲,雨水瓢潑一樣灑在了她的頭上,她濕漉漉地站在那裏。
“八成精神有問題……”司機看着手裏的零錢,僥幸地塞回了衣兜裏,一腳油門踩下去,出租車的後輪揚起一陣水浪沒入濃密的雨簾之中。
顧小滿用手撩開濕發,良久才移動了步子,向小區裏走去。大雨天,保安也懶得攔住行人,歪在椅子裏小憩着,天有些暗了。
從大門到左岸家的樓下,不過一百米的距離,她卻好像走了十萬八千裏那麽遙遠,期待,又害怕,站在他家樓下的時候,顧小滿已經冷得渾身發抖,有些站立不穩了。
擡起頭,透過冰雨,看着那扇窗口,幾次張合了嘴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窗口是幽暗的……左岸在嗎?
“小滿?”一個聲音在顧小滿的身後響起,接着是急促的腳步聲,有人趟水走了過來。
顧小滿轉過身,看到了身後的女人,是左岸的小姨,她帶着傘,正詫異地看着小滿,驚愕的表情襯着蒼白的臉,讓人覺得脊背一陣陣發冷。
左岸的小姨渾身上下也是黑白色的,包括手裏擎着的那把碎花雨傘。
“你怎麽站在這裏?”左岸的小姨走上一步,把雨傘遮在了小滿的頭上。
小滿臉上的肌肉是僵麻的,想給這個女人一個友善的微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我來找左岸……”
“左岸?”左岸小姨的手抖了一下,目光有些閃爍不定。
“我不是……給你打了電話嗎……”
“電話?”
“是啊,你接了……左岸他……”
“讓他出來見我!”
顧小滿隐約感覺到了什麽,她一把抓住了左岸小姨的手,目光驚恐地看着她,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