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滿很确信,沈夕月一直盯着她,眼光層層将她剝離,似乎能看到骨髓裏。
當展越走過來時,小滿故意移動了一下位置,讓展越的身體遮擋住了沈夕月如芒刺一般的目光。
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整整一個小時後,急救室的門被推開了,沈夕月立刻搶上前,詢問醫生沈晨陽的病情,醫生的表情很沉重,雖然情況沒那麽糟糕,卻也不能輕視了。
“你知道他這個病,不能太激動了,以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我知道了。”
沈夕月點着頭,醫生離開了,她将嘴裏的香煙抽了出來,臉色仍沒任何好轉,陰郁的好像冬月裏的冰霜。
醫生走後,沈晨陽被兩個護士從急救室裏推了出來,他帶着氧氣面罩,雖然不能說話,卻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在場的所有人,當顧小滿走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指擡了一下,又無力地放下了。
沈夕月沖身後的人使了一個眼色,兩個男人直奔顧小滿走了過來,還不等她開口說話,就被大力拉到了沈晨陽的面前,那架勢絕非什麽善類。
沈晨陽看着顧小滿,手指又擡了一下,看似簡單的動作,讓他額頭冷汗直冒。
“晨陽,别說話了。”
沈夕月握住了沈晨陽的手,安慰着她。
“病人還不能被打擾,你們就不要跟進監護室了,裏面有醫生照看着,不會出事的。”護士叮囑沈夕月等人。
沈夕月立刻放開了手,停住了步子,伸出了手臂,跟随的人都停了下來,她好像有着某種權威,讓人不敢違抗。
知道沈晨陽已經脫離危險了,小滿才松了口氣,看了下時間,差不多八點了,現在離開醫院,坐公交車回去還來得及。
顧小滿正要和展越等人向醫院外走的時候,沈夕月在後面叫住了她。
“你是顧小滿嗎?”
“我?”
顧小滿停了下來,轉過身,不安地看着身後表情傲慢的女人,說實話,她有些怕這個女人,不是因爲她有多厲害,而是她眼中流露出來那種神情。
“我有話和你說。”
她又将煙放在了嘴裏,指了指前面走廊的拐角處。
“回學校的時間可能來不及了。”顧小滿想找一個可以不必和沈夕月面對面談話的借口,可她卻冷漠地撇了一下嘴巴。
“我叫人開車送你回去。”
借口被堵住了,顧小滿隻能走了過去,想着她們即将展開的話題是什麽?
走廊的拐角處,沈夕月将香煙點燃了,用力地吸了一口,煙霧直接吹了出來,撲了小滿一臉,她嗆得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我想讓你知道,晨陽想要的,我都會滿足他,錢,物,還有女人。”
“我不太明白——”
顧小滿試圖回避這個話題,可沈夕月卻傲慢地打斷了她。
“你明白的。”
“你這樣會慣壞他的。”
“慣壞?”
沈夕月尖聲笑了出來,煙霧從她的嘴裏不斷吹出,升起,她眯起了眼睛,低聲自語着:“如果他的心髒注定隻能跳動三十年,我願意慣他三十年。”
“三十年?”
“聽着很長,卻就這麽過來了,沈陽都二十一歲了,情況越來越不好。”
“他的心髒——”
隻在這次,和沈夕月的談話之後,顧小滿才知道沈晨陽的心髒病很嚴重,醫生已經宣布了他的死期,活不過三十歲,這對于早早失去雙親,和弟弟相依爲命的沈夕月來說,她甯願拿出全部換取弟弟幸福的三十年,她努力工作,拼命賺錢,一直走到今天,已經三十七八歲了,還沒有結婚,卻創造了一個奇迹般的商業王國。
可這些仍舊不能讓沈夕月感到充實,她渴望找到一個辦法,讓弟弟活過三十歲。
“小姑娘,不要依仗着青春和臉蛋兒,就随意玩弄别人感情,你會後悔的。”
“我沒有。”
顧小滿否認了沈夕月的猜測,從頭到尾,她都沒玩弄過沈晨陽的感情,更對他沒一點好感,她心中的男神,從高中的三年二班開始,就永固了,隻有左岸一個。
“現在拜金的女孩兒很多,你算不算是一個?說吧,要多少?”沈夕月的口氣,好像在談一筆交易,她的利益所在是她的弟弟。
顧小滿很尴尬,驚愕,不知道說什麽好。
沈夕月又吸了一口氣,煙霧吸入口中,一個回旋之後,從鼻孔噴了出來。
小滿不喜歡吸煙的女人,特别這種吞雲吐霧的,豪放得讓人心有餘悸。
“沒想好?還是需要一點時間想?”
“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沈晨陽說了,那個叫左岸的男生,一個書呆子。”
沈夕月對左岸的評價,讓顧小滿很不高興。
“我應該禮貌地叫你一聲姐姐,請您——能不能不要叫他書呆子,他比任何人都懂生活,一點都不呆。”
“呵呵——”
沈夕月笑了,笑得極其不自然。
“懂生活?你們知道什麽是生活嗎?别标榜得那麽清高,小姑娘——如果晨陽還那麽堅持,我一定會再找你的,那時,就沒這麽舒服了。”
沈夕月扔掉了煙蒂,冷漠地轉過身,鬓角處隐顯一絲白發。
不知爲什麽,顧小滿覺得這個女人有着一種不擇手段成功的能力,就好像她現在擁有的,怕十個男人也不如她。
沈夕月走了之後,展越跑了過來,問小滿剛才和沈夕月都談了些什麽。
“沒什麽,她因爲弟弟的病情,有些胡言亂語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
拖着展越出了醫院,攔住了一輛出租車,顧小滿好像逃命一樣,逃離了醫院,回到tx醫科大學,一共花了二十多元。
展越覺得顧小滿有點奇怪,躺在醫院裏的是沈晨陽,又不是左岸,她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一句話都沒說,顧小滿低着頭就往宿舍疾走,到宿舍樓下時,差點撞在了迎面走來的左岸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