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惱怒的抖着裙擺,就這麽一截路,已經濕透了呢。
擡頭的瞬間,就見亭中左側站着一個男子。
一身玄色長袍,外面是同色的鬥篷。腰間是證明身份的玉佩,便是離得遠,蘇棉也看出那玉佩上的龍紋。
男子銀冠束發,正看着她。他劍眉星目,薄唇微抿。一雙眼,看不出情緒。
蘇棉心裏歎息,僅僅隔了一天,就又遇見他,不是緣分又是什麽呢?
沒錯,對面那人,不是燕子歸,卻又是誰呢?
燕子歸看着方才進來的少女,她隻一心顧着自己的衣裳,遲遲沒有發現,她自己已然是人家眼裏的風景了。
那日夜裏,并未看的太清楚。原來這個女子生的如此美。
她不過十四五歲光景,飽滿的面頰,細細的彎眉,瑩白的肌膚。唇兒紅豔。不施粉黛,甚至被雨水淋的頭發都亂了。
她身姿妖娆。隻是一身簡單的蔥綠色襦裙,被雨淋濕緊緊貼身,頭飾不過是幾根緞帶,渾身最打眼的,也不過是耳朵上一對小巧的珍珠墜子罷了。
可是,她明豔不可方物。便是隻有十四五歲,也足以驚豔,她……真美。
燕子歸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響在蘇棉耳朵邊,像是雷聲一般。
她沒有動,隻是歪着頭看着他。俊美不凡的男人一步步走來。
她的心,難免有些悸動。她分不清這些悸動是自己的,還是原身的。隻是她知道,也許她真的逃不開了。
如果……真的逃不開了,她又要怎麽辦呢?
燕子歸看着少女咬着下唇,倔強的歪頭看他。一雙美眸中,幾分疑惑,幾分好奇,幾分……無奈?
他終于走到她身邊,解開自己鬥篷輕輕給她披上。八月後的雨,很涼。
蘇棉看着燕子歸修長的手靈巧的給她系上鬥篷的帶子,她始終不曾說話。
她心裏很亂,如果逃不開前世的命運,她要妥協麽?
這個時代,女人對于婚姻是沒有選擇權的。她做不到離家出走。
那麽……是他?還是别人呢?
燕子歸也不說話,他隻是掏出純白的帕子,輕輕的擦拭蘇棉臉上的雨水。一下下像是擦拭一塊完美的玉璧。
他說不清楚爲什麽覺得這個少女如此熟悉,即便他們前天才見過。可是這種熟悉卻像是認識了很久一般。
十八歲的燕子歸,像是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他很喜歡和這個少女獨處,即便不說話。
終于擦拭完了雨水,燕子歸牽起蘇棉的手,拉着她往裏去。
她的手,如意料之中那麽柔軟,隻是微涼。
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蘇棉才看見,這石桌上還有茶水點心。想來,是燕子歸在這看風景麽?
燕子歸給她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一杯不算太熱的茶,卻也帶着溫度,喝下去,蘇棉便不覺得有那麽冷了。她将茶杯放下,又靜靜看着燕子歸。
“冷麽?”燕子歸終于問了一句。
蘇棉搖搖頭。
“叫什麽?”燕子歸又問。
蘇棉又像是方才一般歪頭看他。他的聲音也極好聽呢。配合着外面嘩嘩嘩的大雨,像是有魔力一般。
“蘇棉。棉花的棉。”蘇棉說出自己的名字。
燕子歸也在想她的聲音,少女的聲音一如她的長相,也是極好聽的。軟糯,綿甜。
“這名字,倒是極配你。”燕子歸道。棉,她不就是棉?
“知我是誰?”燕子歸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蘇棉沒回答,隻是低頭用下巴指了指他腰間玉佩。
燕子歸心裏贊歎一聲。好一個聰慧冷靜的女子。
打從進來,沒有緊張,沒有害怕。甚至……沒有羞澀。
“那日爲何逃跑?”燕子歸又問。
“也是因爲殿下的玉佩。”蘇棉放下茶杯輕聲道。說的那麽理所當然。
“哦?今日便不怕了?”燕子歸挑眉坐在她對面。
“今日下雨。”蘇棉依舊是那麽理所當然的回答。
倒是叫燕子歸一時無話可說了。方才燕子歸給她擦臉的帕子就在桌上,蘇棉拿起來,就着地上擰幹了水,又輕輕擦拭自己的額頭和頭發。
剛擦幹的臉,卻又因頭發上的水,濕了。
燕子歸看着她無比自然的坐着這些動作。行雲流水。
他對她好奇多了些。前日疾風已經将她的身份報上來了,隻是不知名字而已。
今日見着,她道真是與衆不同。
兩人相對而坐,在沒說什麽。
半個時辰後,雨小了不少。先回來的是疾風。
疾風進了亭子,就見一個少女坐着。再一看可不就是前兒那個?
“殿下。”他拱手站在一邊。
“嗯。送他們回去。”燕子歸頭一偏,對着正在互相扶持着爬上來的福伯和合歡。
蘇棉起身,也不行禮,隻是對着燕子歸道:“殿下慢坐。”便披着他的鬥篷施施然走到了亭子口。
合歡打着傘本想說話,可見亭子裏兩個陌生男子,小姐還穿着男人的鬥篷,就驚得什麽都不敢說了。
“走吧,回去。”蘇棉道。
合歡點點頭,扶着她一步步往下走。
好在這一路都是石頭台階,要是泥水的,可就下不去了。
馬車上,主仆倆坐在裏頭,福伯戰戰兢兢的趕車,而疾風就坐在左邊。
福伯從未見過疾風,可也看得出這男子氣度不凡,再加上亭子裏那個男人更是有股說不出的貴氣,可見是大人物,也不知道小姐如何認識這樣的人。
合歡想問什麽,可是介于馬車裏不隔音,也隻好忍着。
等快到了家,蘇棉叫福伯停車。
她從車裏遞出被她折好的鬥篷道:“多謝你一路送我們回來,拐了彎就是我家,我不方便招待你了,有什麽失禮之處,還請包涵些。”
疾風隻聽着一個極好聽的女聲,稍微晃神了一下,忙接過鬥篷道:“小姐客氣。”
“慢走。”蘇棉隻撂下兩個字,便叫福伯繼續趕車。
一下車還沒回去呢,合歡就緊緊拉着蘇棉:“小姐,那是誰啊?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