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宮瀝還沒有到過甯秀市委辦公大樓,因此他是一路問着到了市委辦公室。當聽說是要找市委書記胥忖朱時,接待他的人把他的情況,從單位到職業,再到從哪裏來,找胥書記什麽事等等,基本上各方面的情況都問了個遍,最後才問:“你給胥忖朱聯系過嗎?”盡管褚宮瀝也多次與黨委和政府部門打過交道,但象今天這樣把自己各方面的情況都差不多問個遍的,還是第一次遇到,但想到自己畢竟是來見他們的最高領導的,如果稍有不慎,造成什麽問題時,辦公室的人員就脫不了關系,因此,也就耐心地回答了每一個問題。最後當問到他是否與胥忖朱聯系過時,褚宮瀝說:“我剛剛才與胥書記打了電話,他在辦公室等我。”接待人員見如此,才打電話給胥忖朱的秘書别令舍,說是有人要見胥書記,得到别令舍的認可後,接待人員陪着褚宮瀝上到了樓上。接待人員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是給來訪者帶路,二是預防萬一是心懷不軌者中途走到其他地方去做出一些辦公室的人員不願意看到的事。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甯秀市委辦公室的同志警覺性非常高。
到了胥忖朱辦公室門口,市委辦公室的接待人員招呼道:“别科長,就是這個人要見胥書記,說是已經和胥書記聯系過的。”
别令舍正在清理擺在辦公桌上的文件,見有人招呼自己,擡起頭來應答道:“進來吧。”也不知道是讓褚宮瀝進去還是讓市委辦公室接待的同志進去。
聽到别令舍讓進去的話,褚宮瀝也沒有想那麽多,就繹朝房間裏走去,并學着領他上樓的人的話說:“别科長,你好。我是金土地房地産開發公司的褚宮瀝。”褚宮瀝并并沒有用“您”字稱呼别令舍,而是用的“你”字,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褚宮瀝并沒有把别令舍放在眼裏。
“啊!褚總,請進吧,胥書記已經交待過了,你來後就請你進去。”别令舍邊說邊引導着褚宮瀝往胥忖朱的辦公室走,他并沒有注意到褚宮瀝是如何稱呼自己的。褚宮瀝對自己并不尊重,是别令舍在後來褚宮瀝與胥忖朱交往比較多後感覺出來的。
褚宮瀝作爲商人,一方面總是想方設法和官員打交道,另一方面又在骨子裏瞧不起官員,認爲他們既貪婪,又踞傲。但對于掌握着權力的官員他當面得罪不起,隻能是心裏罵一陣,但對于官員們的秘書或司機之類的人員,他就會毫不掩飾他的這種情緒,認爲這些人不僅狐假虎威,而且還爲虎作伥。
進入胥忖朱的辦公室後,褚宮瀝看見胥忖朱正埋頭在處理一摞文件,胥忖朱聽見聲音後,也正擡起頭來看門口,見是褚宮瀝進來,顯得比較熱情地招呼道:“褚總,歡迎!歡迎!”邊說,邊走走辦公桌過來與褚宮瀝握手。因爲之前已經接觸過,兩人之間并不陌生,再加上胥忖朱聽奠基業說過褚宮瀝的一些情況。胥忖朱因爲心中有所圖,對褚宮瀝也就顯得比較熱情。
褚宮瀝邊與胥忖朱握手,邊環顧了一下胥忖朱的辦公室,奉承似地說道:“不愧是領導的辦公室,就是顯得雅緻。”
“辦公室嘛!不就是個辦公的地方嗎,也沒有想到要怎麽特别弄,隻是讓他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胥忖朱輕描淡寫地說,顯得很是不以爲意的樣子。實際上,胥忖朱要進入這間辦公室之前,專門要市委辦公室對其全部進行了重新裝修,并且把所有的家具都換了,爲此,花了幾十萬。按照胥忖朱的要求,辦公室最後裝修出來後象舞廳,多數人到胥忖朱的辦公室看了都覺得有些與辦公場所不符,但胥忖朱要的就是這種與衆不同的風格。褚宮瀝的話實際上是反話正說,當然也是爲他準備送一份禮物給胥忖朱打下伏筆。
别令舍給褚宮瀝把茶泡上後自然就退出了胥忖朱的辦公室。胥忖朱和褚宮瀝坐下後,胥忖朱就問褚宮瀝:“褚總,今天是什麽風把你吹到甯秀,想到來看一看我呢?”
褚宮瀝說:“書記這話就重了,我算什麽,會被風吹來。隻不過是想到書記辦公室來沾沾書記的福氣,也好多少得點财喜之類的。”褚宮瀝的話中有話。
“我有什麽福氣?”胥忖朱沒有聽懂褚宮瀝話中之話。
“胥書記怎麽沒有福氣?家庭幸福,老人健康,你又是事業有成。隻不過不知家中兒女如何?”褚宮瀝說道。
聽到前面的話,胥忖朱的心裏都還比較高興,但一說到兒女之事,胥忖朱的心頭就不免略過一陣陣涼意。胥忖朱與馬豔梅結婚後的第一年,馬豔梅就懷孕了,但不久就流産了,又一年後再次懷孕,但不久又流産。去醫院檢查,醫生得出的結論,是由于在懷孕期間性生活過于頻繁所緻。聽了後,胥忖朱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與馬豔梅之間還很少房事,醫生既然給出這樣一個結論,就隻能說明馬豔梅在外面與其他男人鬼混的時間不少。爲此,胥忖朱曾對馬豔梅大打出手,但馬豔梅并沒有悔改之意。後來,馬豔梅好不容易懷上孕,但知道到底是他胥忖朱的種子,還是另外的男人的種子。因此,隻要一說到兒女的事,就完全是胥忖朱心裏的一個痛。胥忖朱爲此也對馬豔梅更是痛恨不已,全因爲老丈人的關系,胥忖朱又不甘心和馬豔梅離婚。胥忖朱之所以拼命地玩女人和撈錢,也是因爲一方面是爲了報複馬豔梅,另一方面也是想到自己的兒子是不是自己的後人都說不清楚,和老婆的關系又不好,隻有用多找女人的方式,來平衡自己内心的不平衡,而多撈錢是爲了玩女人的需要。他本來也想過與馬豔梅離婚,但胥忖朱知道,如果自己離了婚,離開了他老丈人這塊大石頭,他這一輩子就什麽都沒有了,和馬豔梅湊合着,他老丈人看到他這種情況,總還是要伸出援手幫自己一把。事實上胥忖朱的老丈人知道自己的女兒不對,對于胥忖朱倒确實是在同情中給予了全力的扶持。而胥忖朱在許多方面做事都比較極端,特别是喜歡整人這一特性,也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是沒有後人的人,沒有想到要多做好事,用佛教的話來說是沒有想到要多積德,以修後世或爲後代積福所緻。
對褚宮瀝問到有關兒女之事,胥忖朱沒有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他隻是在心裏猜測着褚宮瀝今天找他會是什麽事。因爲胥忖朱也知道,一般的人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主動找到自己,肯定是有事相求。對于這個褚宮瀝,自己可以說還一點都不熟悉,隻是上一次吃飯時接觸過一次,自己的老丈人說“這個小褚比較忠厚,靠得住”。但究竟如何,還得通過直接交道才好說。胥忖朱通過邱克爲,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也看到了商人的精明和狡猾。因此胥忖朱在内心裏就盤算着如果褚宮瀝向自己提出什麽問題特别是提出什麽要求時,該如何作答。
褚宮瀝見胥忖朱沒有回答自己問他家中兒女情況的問題,弄不清爲什麽,他不知道胥忖朱心中的痛,隻是以爲胥忖朱的兒女不争氣,不願意說及兒女的事。既然如此,當然自己也就不便繼續追問了。于是褚宮瀝把話題轉到了他今天找胥忖朱的主要目的上:“胥書記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在甯秀注冊成立了一個房地産公司——金土地房地産開發公司,想在甯秀來做一點事。還希望胥書記今後能夠支持、關心一下,如果能夠做出一點成績,也可以爲胥書記臉上增點光。”
褚宮瀝這個話說得很有水平,爲胥忖朱臉上增光,增什麽光,可以有各種不同的理解。而在褚宮瀝内心裏的本意,就是隻要有項目做,自然會讓胥忖朱得到好處。不過,褚宮瀝這個用意深奧的話,胥忖朱一般是理解不到的。
“啊!褚總在甯秀有企業呀!”胥忖朱終于明白了似的。确實,他現在才想到爲什麽奠基業要把幾家人約在一起吃飯,目的還是爲了把這個褚宮瀝介紹給自己。采取這種方式介紹,胥忖朱也才想到這個褚宮瀝與奠基業之間的關系非一般化。“在甯秀做得怎麽樣?”胥忖朱接着問道。
“就是不怎麽樣,所以才來請教胥書記,我們應該如何做,才能夠符合市上的要求?”褚宮瀝說道,他這個話也是實話,就是希望胥忖朱能夠指點一下。有了胥忖朱指點,下來後當然就好做得多。
實際上,對于甯秀房地産業的具體情況胥忖朱也不清楚,他更不知道作爲一個企業來說,應該如何去。但他作爲書記,自然不能這樣說,并且他也不知道褚宮瀝到甯秀後,能夠給自己帶來什麽益處。因此,他就對褚宮瀝說:“具體該怎麽做我也不清楚,這樣,你可以去找一下市國土局和市建設局的領導,讓他們給你介紹一下甯秀的情況。”
見胥忖朱想把自己推走,褚宮瀝心裏覺得很是不甘,如果就這樣走了,他來拭胥忖朱的目的就一點都沒有達到。因此,聽了胥忖朱的話後,褚宮瀝很快就說:“不着急,反正我已經在甯秀紮下了營寨,哪天去找他們都是一樣的。我今天來見胥書記,主要是有另外一件事,想來征求一下胥書記你的意見。我的大舅子最近正在爲一批人辦理申請外國戶籍的事,前幾天和我說起,問我還有不有朋友需要辦。我就想到了胥書記。現在在官場上的人,有不少都是悄悄地辦理了外國國籍,即使一些自己沒有辦理外國國籍的,也是把家屬子女辦成了外國國籍,以防萬一今後有個什麽三知兩短的時候,也有一個躲避的地方。我今天來,主要還就是想問一問胥書記這個事。我這裏也拿了幾份《入籍申請表》,如果胥書記覺得需要辦一個,就抽空把這個表填一下,我過兩天過來拿。胥書記,辦一個等于是增加了一個保險箱。說實在的,我一家人都是加入了美國國籍的。所以我在國内做什麽事都沒有什麽顧慮,萬一有什麽問題,我就把我的美國國籍亮出來,外國人在中國是要受到保護的。所以我勸胥書記還是辦一個。當然,悄悄地辦了,并沒有人知道,也不影響你繼續當領導。聽說現在中央的不少人都是這樣,基本上都是把家人送出國去了,一個人在國内做官,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裸官。實際上現在在國内,裸官不少。”
聽褚宮瀝說主要是來說這個事,胥忖朱的心裏一下子感到非常興奮,擁有一個外國國籍的好處,胥忖朱是非常清楚的,他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也非常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外國國籍,但一方面他完全不清楚相關的程序和要求,處于自己作爲市委書記這個身份,盡管他自感與市公安局局長廈伯奢的關系不錯,但他也知道,辦理外國國籍不是他市公安局能夠辦理的,弄不好傳出去後,對自己可能還會産生不利的影響,盡管他好幾次都想問一問廈伯奢,但都忍了又忍,胥忖朱還是害怕因此影響自己現在的位置和自己今後的仕途。另一方面也是最關鍵的,是找不到人辦,自己又不可能去辦。現在聽褚宮瀝說他的舅子能夠辦這個事,當然就有一種早已求之不得的感覺。胥忖朱覺得,如果能夠把這個事辦成,比送給自己幾千萬元都要有用得多,畢竟錢多了在國内也不敢大手大腳的花,隻能用别人的戶頭存在那裏,說不定哪一天兩腳一蹬,這些錢在哪裏都不知道。而如果有了一個外國國籍,就等于自己有了雙保險,這裏不行,到外國去。但在表面上,胥忖朱還是顯得很平靜:“一個中國人,辦一個外國國籍,豈不是賣國了嗎?”
“胥書記,話可不能這樣說,誰說有個外國國籍就是買國?抗日戰争的時候,有哪個漢奸是有日本國籍的?他們都是中國國籍的人,卻幫着日本鬼子做事。而不少在國外的人士如楊振甯、錢學森等人,盡管人在國外,卻在積極地做着愛國的事。并且現在有外國國籍已經是一種時尚,有外國國籍的人常常讓人羨慕,而沒有外國國籍的人,也沒有聽到多少人就說他好。要長遠一點看。就算你拿到了外車國籍,在中國做事,還不一樣的是爲中國服務。”褚宮瀝勸說道。
胥忖朱本來就有心,現在聽了褚宮瀝的這一段話,似乎是被打動了,好象很不情願地對褚宮瀝說:“那我就聽褚總一回,我抽個空把這個表填好。不過,這事你也不要到外面去說,在你舅子那裏,也不要暴露我的身份,畢竟我不大不小,用老百姓的話來講還是一個官,傳出去了也不好。”胥忖朱說,并叮囑着褚宮瀝,并把胥忖朱拿出來的《入籍申請表》鎖進了自己的辦公桌。之後,胥忖朱說:“褚總,你看想吃點啥,今天我請客。”
見胥忖朱接受了,褚宮瀝的心裏也輕松了,褚宮瀝在心裏算了算,就算花幾百萬給胥忖朱辦個外國籍,最後自己在甯秀這個地盤上拿幾塊地,至少幾千萬甚至上億的錢就賺回來了:“既然是到了胥書記的地盤上,當然是聽胥書記的了,客随主便,你說吃啥我就吃啥。”
“行,那就聽我安排。不過,就我們兩個人也太冷清了,你不是在甯秀搞房地産嗎,我把相關的幾個部門的領導喊來,今天晚上一起吃飯,以後有什麽,你不僅可以直接找我,也可以直接去找他們。”胥忖朱主動幫褚宮瀝想着問題。
“那就謝謝胥書記了!”褚宮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胥忖朱叫别令舍進來,安排他做兩件事,一是馬上讓接待辦在甯秀最後的賓館安排一桌高檔次的飯。二是通知市公安局局長、市國土局局長、市建設局局長、市規劃局局長、市房管局局長、市國稅局局長和市地稅局局長,要他們幾個人晚上六點前趕到安排的賓館,大家一起共進晚餐。
别令舍出去後,胥忖朱看了看時間,已經五點過了,兩人就在辦公室裏閑聊,說閑聊,實際上褚宮瀝了是有意把自己的公司在甯秀的景況給胥忖朱說了,胥忖朱聽說是這種情況,也覺得有些不正常,但他由于是書記,對這中間到底存在什麽問題,他确實也不清楚。但胥忖朱卻從中看到了打壓政府的機會,在内心裏感到一陣竊喜。這一段時間以來,胥忖朱一直顯得非常低調,不僅是因爲省上的書記換,新來的省上的書記不知道對他是一個什麽态度,擔心知道其是前任省上的書記親點的人,新來的省上的書記爲了樹立威信,首先拿自己開刀。胥忖朱也知道自己有不少問題,盡管這些問題他自己認爲不會有人知道,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胥忖朱在内心裏還是非常小心謹慎。新來的省上的書記已經到了一段時間了,從這一段時間的動靜上看,好象沒有什麽殺雞給猴看的動作。胥忖朱的内心裏的那種自大情緒就開始膨脹起來了,再加上這一段時間裏,胥忖朱感覺到祈一征對自己的威脅是越來越大,無論是政府班子,還是市委班子,站在自己這邊的人本來就不多,現在更是越來越少了,就連之前一直感覺與自己走得比較近的新來的文十化,最後好象也更多地是站在了祈一征那一面。因此,胥忖朱内心裏的那種孤寂感和權力恐懼感越來越強,他一直就想找到一個由頭,借此打壓祈一征的這種強勁勢頭,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現在,胥忖朱自認爲土地市場和建築行業存在這麽突出的問題,肯定是政府在管理上有漏洞,甚至說不定政府裏面就有人在中間撈取好處。
不知不覺間時間就已經六點過了,胥忖朱和褚宮瀝才從胥忖朱的辦公室往賓館裏去。就是在路上,胥忖朱都還在想這個問題,覺得這個褚宮瀝是自己的福星,如果兩件事都能夠辦成,他一定要好好地感謝一下這個褚宮瀝,爲他辦一點實實在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