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萬裏提出的前面兩個内容,都是爲提出農業旅遊觀光大會的借款問題作鋪墊,并且也是想以此作爲條件交換,赢得胥忖朱同意歸還農業旅遊觀光大會借款。作爲一個市委書記,爲了解決一件公事,用了幾個條件來與僅僅市長的胥忖朱交換一個公事,感覺雲萬裏這個書記多少也還是當得有點窩囊。
實際上,雲萬裏之所以在胥忖朱面前表現出如此低的身段,與最近社會上的一些傳聞有一定的關系。據傳,省委最近對發生在甯秀市的津河事件再一次進行了總結分析,對甯秀市委、市政府在這次事件中所應該承擔的責任再一次進行了研究,盡管不少省委常委提出津河事件發生後,省委已經對津河事件的相關人員進行了處理,并且事件已經平息了這麽久,沒有必要再就此事進行第二次處理。但省上的書記個人始終堅持,認爲津河事件給全省帶來了非常嚴重的不良影響,不嚴肅處理不足以警示他人,因此堅持要再一次處理。實際上,省委常委們清楚,津河事件對于省上産生的負面影響,可能主要是影響了省上的書記本人。因爲據說本來省上的書記到地方來,主要是過渡一下,就馬上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上去,但津河事件發生後,中央一些領導對其掌控一方的能力産生了懷疑,提拔問題自然擱淺了。最近,省上的書記回京城,有人再一次提起他受影響的事,爲此,省上的書記在心裏感到很窩火,就又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事。但鑒于多數常委反對再次處理此事,省上的書記也不好霸王硬上弓,隻好提出将甯秀市的市委書記調離并降格使用,算是讓他心裏出一口氣。
這一傳言也傳到了雲萬裏耳朵裏。傳聞真假無法辨别,但常言說得好: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盡管雲萬裏對這些傳言不太相信,但傳言把相關的細節都傳得清清楚楚,并且他也知道自己遲早要爲津河事件付出代價。因而在聽到這些傳言後,雲萬裏在甯秀的不少工作,就主要是圍繞自己在甯秀期間一些于公于私的事都希望能夠圓滿收官在做。當然,這種思想狀态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不能給任何人說,哪怕是他最親近的人包括他愛人,都不能說。每一個人可能都會有這種情況,有些事情隻能一個人悄地做,不能對任何人說,并且一輩子都隻能藏在自己的肚子裏。,雲萬裏在這一段時間裏所做的不少事就是這樣。希望盡快把本年度需要歸還的農業旅遊觀光大會借款歸還了,就是雲萬裏在悄悄做的事項之一。他不願意自己成爲了一個今後被甯秀人民痛罵的不負責者。有了這種原因,雲萬裏當然用不着再過多地想自己與胥忖朱之間的關系該如何來平衡、制約,想的隻是能夠把自己想辦的事辦成。
說完人事調整方面的意見後,雲萬裏有些近乎于懇求似地對胥忖朱說:“老胥呀!有個事還得請你理解、支持,就是前一陣子我在電話上已經給你說過的市财政局給市政府請示,要歸還農業旅遊觀光大會借款的事。農業旅遊觀光大會的借款,是我作爲市委書記辦的一件涉及到全市的事,當時确實是花了不少錢,但也見到了一些效果,這幾年甯秀的農業産業化水平特别是茶葉産業的發展以及旅遊業的發展,比以往可以說是有了長足的進步。農業旅遊觀光大會也受到了省委的充分肯定。涉及到農業觀光大會的借款按計劃逐年歸還,這也是當時我做主定下來的,也是給當時能夠借款給甯秀的企業和銀行的承諾。你也知道,甯秀的财政窮,如果不借錢,就不可能完成省委、省政府确定的任務。應該說當初答應借錢給我們的銀行和企業,都是從大局出發,講政治沒有考慮經濟效益的,特别是幾個企業,借款給地方時,表示利息都免了。我個人認爲應該感謝這些企業,因此在還款問題上,我一直要求一定要守信用,不要讓企業做了貢獻還心寒。因此,今年要歸還的一個多億,都是按計劃必須歸還的,希望你簽字把他歸還了,這也是農業旅遊觀光大會後這幾年年年都這樣做的。”
聽了雲萬裏的話,胥忖朱一時間沒有想起雲萬裏何時在打電話上給他說過此事,想了好一陣後才想起來,那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現在作爲市委書記的雲萬裏又親自給他說這個事,胥忖朱心裏多少算是得到了一點滿足。但他不願意說是自己不同意雲萬裏讓還款的事,便把責任推到了市财政局的領導身上,說:“啊!原來是這樣,市财政局的人和呂筱仁咋不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呢?”
雲萬裏知道胥忖朱這是在找借口推卸責任,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他和胥忖朱相比,并不在矮檐下,但也不得不低頭。從來一點上講,人,有些時候還真是無奈,哪怕象雲萬裏這種已經當到了市書記這個職位上的人,要說對社會資源也控制了不少的人,都還有他無能爲力的時候。
雲萬裏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麽,隻是在内心裏對胥忖朱更多了一分瞧不起——明明是自己不同意,卻把責任往下面推,這樣的人至少在人品上就存在問題。但因爲胥忖朱并沒有說馬上就讓還款,雲萬裏的心裏也還是不踏實,他知道胥忖朱易反易複的特性,并且也不願意胥忖朱借此再與市财政局發難,便自己主動把責任承擔下來:“這件事也不怪市财政局的同志和呂筱仁,可能是我沒有事前與你溝通,沒有把事情說清楚。涉及到農業旅遊觀光大會的借款,總共大概是十八個億多一點,按照當初借款時達成的協議,這幾年都是到這個時候就按期歸還給幾家銀行和企業,每年所需資金也就是今年歸還的這個數,後幾年需要歸還的金額就要小一些了。要承辦農業旅遊觀光大會,鑒于甯秀的經濟狀況,不借錢是辦不到的,但要借這麽大一筆經費,我當時心裏也不踏實,給省上的書記做了彙報,書記表态支持,還說地方領導都普遍缺乏舉債意識,總是存在着那種有多少錢辦多少事的小農業思想意識。有了書記的鼓勵,我才敢大膽地借這些錢。現在看來,農業旅遊觀光大會舉辦後,盡管地方的政府借了些錢,但對于甯秀的經濟發展特别是農業産業化和旅遊業發展确實是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甯秀的農業和旅遊業這幾年可以說是有了長足的發展。”
雲萬裏說這番話,既有爲自己在任上借這麽多錢作解釋和說明的意思,也有希望胥忖朱在以後需要還款時不要再象這次找借口不同意的意思。而擡出省上的書記,則更是多少有點“擡天子以壓諸侯”的意思。同時,因爲有社會上的傳言,在雲萬裏的思想中,也多少還有一點向胥忖朱作專項交待的意思。雲萬裏知道,在官場上,新官不理舊事的現象太普遍了,他希望自己離開甯秀後,能夠盡可能地少一些不被理的事。但類似于向銀行和企業借款這樣的問題,畢竟是以組織的名義借的,誰當政都免不了責任。但雲萬裏還是把省上的書記擡出來,是因爲他知道胥忖朱的德性,擔心如果自己離開甯秀以後,胥忖朱不按常規出牌,影響甯秀的對内對外形象。
盡管雲萬裏在甯秀工作的時間不長,但到甯秀後,不管是在市政府擔任市長,還是後來擔任市委書記,作爲甯秀的主要領導,在甯秀的發展上,可以說是傾注了不少心血,雲萬裏非常想利用自己在甯秀做主要領導的條件,施展自己的才華,做一番事業,也爲甯秀的發展盡一份力量。但事不遂人願。津河事件,盡管是一個完全的意外事件,但卻成了雲萬裏命中的煞星,使雲萬裏的政治前途由此畫上了一個休止号。盡管如此,古語說“敝帚自珍”,雲萬裏對于甯秀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在雲萬裏的心裏,甯秀就象一個由自己一步一步挽扶着成長的孩童,希望看到的是她的順利成長,而不願看到她受到挫傷,遇到挫折。當然,人很多時候的願望都是一廂情願,事情的發展并不都如人意。雲萬裏對于甯秀的願望也是如此,胥忖朱接替他擔任甯秀的市委書記後,把甯秀帶入了一個雲萬裏可能完全沒有想到的地步。當然,這也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