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忖朱到雲萬裏辦公室時,雲萬裏和上次找胥忖朱擺談一樣,正埋頭在一大堆文件夾裏。文山會海一直是機關的頑疾,幾乎每一任領導上任後,都要強調要改進文風會風,減少文山會海,但卻始終沒有見到效果,到現在文山會海不僅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從上到下,都沉浸在漫漫的文山會海之中,并且好象離開了文山會海,機關就根本無法運轉。隻要是上面發了一個文件,下面就必須相應地發一個貫徹的文件;上面開了一次會議,下面也得開次貫徹的會議,否則,就會被認爲沒有貫徹落實。上面檢查督促工作落實與否,首要的就是看下面是否發了文件,是否開了會議,如果沒有發文件,沒有召開會議,就是貫徹落實得再好,也等于沒有落實,因爲你找不到貫徹落實了依據,而隻有你發了文件,開了會議,即使完全沒有落實,你也沒有責任,因爲你已經安排布置了,沒有落實是再下面的事。有一個省級部門的領導在一次到甯秀檢查相關工作的落實情況時,對于開會和發文件,說了一段非常形象的話。他說:“上面開了會,發了文件,就象是擊鼓傳花,把花傳到了你的手上,如果你不開會,不發文件,等于是你沒有把花傳出去,有了問題,當然就隻有你自己負責承擔責任。如果你把花傳出去了,就沒有你的責任了,即使有問題也是其他人的責任”。這個省級部門的領導可以說是說出了現在文件多會議多的根本實質。
見胥忖朱到了,雲萬裏連忙把堆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夾推開,起身走到胥忖朱身邊,并親熱地與胥忖朱握了握手,說:“老胥啊!你這一段時間辛苦了,政府那邊的事都基本上理順了吧?”
見雲萬裏主動問到政府的事,胥忖朱正好要說呂筱仁的事,就趁機說道:“唉!怎麽說呢?本來我不想說啥,既然書記主動關心政府的工作,我就把我的苦水給書記倒一倒,也求得書記的理解和支持。政府工作倒是沒有什麽,多數同志的工作都是非常努力敬業的,隻是班子中有個别人好象老是和我過不去。”胥忖朱的這種做派,完全是小人做派,正如他自己喜歡有人給他打小報告一樣,他也喜歡在背後告狀、打小報告。從這種做法上,可以看出胥忖朱在政治上完全是一個心智不健全的人,而更象是一個小市民。班子中有不協調、不團結的情況,作爲主要領導,從正面來講,應該首先檢讨自己的言行,以自己的言行帶動和引導其他人向好的方面發展和轉變。如果是要從争權奪利的手法來處理,就用智慧、用手段、用權術來壓制或制服對手。由于胥忖朱完全不具備搞政治的潛質,他不懂這些政治上的手段,他能夠在官場上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乃至後來還在市委書記的崗位上幹了不短的時間,完全是官場的意外。
聽了胥忖朱的話,雲萬裏在内心更是瞧不起胥忖朱,但同時也還有點暗自高興。雲萬裏認爲胥忖朱是一個不懂政治的人,完全就象一個小市民,感覺對付這種人,用不着自己花更多的心思。但這種情緒不能表露在臉上,隻能裝在自己的心裏。于是雲萬裏假裝不相信的樣子,問胥忖朱:“誰這樣不講政治,敢與市長唱對台戲?”市長和常務副市長之間有矛盾,正好是書記掌控全局的絕好機會,雲萬裏對胥忖朱和呂筱仁兩人本來就都不太滿意,現在胥忖朱自己把矛盾暴露出來,正好落得看熱鬧,并從中扮演一個可能的調停角色。
“就是呂筱仁嘛!也不知道他是怎樣混到這個位置上的?連基本的規矩都不懂。”胥忖朱埋怨道。
聽了胥忖朱的話,雲萬裏不便多說啥,隻是說:“你是市長,有什麽事該你決定的你就大膽決定,如果有什麽拿不準的事,或者有什麽大的事,你可以給我說一說,我們兩人共同商量,不需要一個副市長來左右。”雲萬裏說。在雲萬裏的話裏,包含了幾層意思,一是市長就該擔市長的職責;二是如果你不敢擔責,就由我來擔責做決定;三是一個市長不能被一個副市長所左右。雲萬裏知道呂筱仁的背景,因此他也不願意在呂筱仁的問題上引起前任書記的不愉快,隻要呂筱仁不公開與自己對着幹,對于他與其他人之間産生矛盾,在一定程度上講,自己還正求之不得,正希望出現這種情況,以便于自己從各方面都能更好地起到一個制衡者或是決定者的作用。曾經有一段時間,在雲萬裏的内心就強烈希望胥忖朱和呂筱仁之間出現矛盾,現在這種矛盾出現了,雲萬裏的内心免不了有一種隐隐的高興。雲萬裏知道,如果市長和常務副市長齊心、聯手,自己盡管作爲書記,對于政府的事就有可能完全無法掌控,也就不可能真正起到一個地方一把手的作用。
在胥忖朱的内心裏,并不是想讓雲萬裏來做什麽決定,他本人就想完完全全地把所有的大權都能夠緊緊地握在手中,什麽事都由他一個人決定說了算。他給雲萬裏說呂筱仁不聽他的話的事,主要目的隻是想讓雲萬裏知道呂筱仁不懂規矩,在有意和他過意不去,處處與他爲難。同時,也想借此說明,如果今後政府這邊出現了什麽問題,不是他胥忖朱個人的問題,而是因爲有一個不懂規矩的呂筱仁在那裏弄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