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甯秀的路上,胥忖朱一直還在回想着省委書記找自己談話時的情景。盡管自己在官場上已經混了不少年份,但與省委書記面對面地坐在一起,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在省委書記秘書的辦公室等候時,胥忖朱内心就一直忐忑不安,由于緊張,雙手的手心一直在冒着汗,雙腳也一直有些微微顫抖。當省委書記的秘書把他引進省委書記的會客室時,胥忖朱不僅是手腳無措,頭腦裏也完全是一片空白,沒有一點意識,不知道是站好還是坐好,甚至連手往哪裏放都不知道,一直在那裏傻站着。省委書記從辦公室裏的衛生間出來時,胥忖朱緊張得一點反映都沒有,還是省委書記主動過來給他握手,問“你就是胥忖朱同志?”時,胥忖朱才稍稍反映過來一點,連忙伸出雙手握着省委書記伸過來的手,腰彎得頭都要碰到手了,完全沒有聽清楚書記問他的話,隻是嘴上念經似的喃喃地說着“書記好!書記好!”
省委書記閱人無數,可以說見識過多種多樣的人,很能理解胥忖朱這種近似于癡呆的反映。确實,能夠直接與省委書記面對面,作爲像胥忖朱這樣的副廳級基層幹部來講,可以說是做夢都難求,全省的副廳級幹部加起來至少上千人,能夠在會場上望着坐在台上的省委書記的都不多,能夠直接與省委書記面對面,都可以說是少之又少,更何況是這種隻有他和省委書記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可以說就更是屈指可數,夢寐難求了。因此,胥忖朱内心裏的那種激動心情,表現在言行上有着近乎癡呆的反映也是正常的。因此,省委書記并沒有因爲胥忖朱的癡呆反映而不快,相反,在内心裏還有一種自我安慰式的滿足,同時也以此認爲胥忖朱老實憨厚,可以進一步使用。于是,省委書記很風趣地給胥忖朱開了個玩笑,把這種讓胥忖朱感到手腳無措的尴尬局面化解了:“怎麽?沒見過省委書記什麽樣?還是兩隻眼睛一張嘴,一個鼻子兩條腿,鼻子出氣嘴吃飯,眼睛看物腿跑腿。”
省委書記的風趣玩笑,多少讓胥忖朱有些回過神來,但就是這樣,胥忖朱仍然激動得不知道該做啥說啥。省委書記見狀,隻好自己先坐下,然後示意胥忖朱也坐下。
在一旁做記錄的省委書記的秘書見胥忖朱癡癡的,就很有些瞧不起,在心裏想:不知道書記是如何想的,那麽一個低智商的人,還要把他弄到一個市去當市長,這不禍害這個市嗎?
參加談話記錄的省委組織部幹部一處處長曾見過胥忖朱,當時的感覺是這個胥忖朱目空一切,誰也沒有放在眼裏,他記得自己有一次在邑都市去考察幹部,當時找胥忖朱聽意見,當時胥忖朱的目中無人的表現和現在的表現完全判若兩人。他完全沒有想到胥忖朱見到省委書記後是如此癡呆的表現。
胥忖朱按照省委書記的手勢坐下後,頭腦中仍然是空空如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映。在省委書記談話的過程中,胥忖朱隻是一個勁地點頭,口中“是!是!是!”地應着,象是呓語。按照常理,省委書記找自己談話,胥忖朱作爲下級,應該帶一個筆記本把書記講的話記下來,以作爲鼓勵和鞭策。就是不用來鼓勵和鞭策,出于下級對上級的尊重,都應該在領導講話時做一下記錄。哪怕是對其不滿,爲了表示形式上的尊重,也應該裝作記錄的樣子。這實際上也是中國官場上的一種潛規則式的常識。但胥忖朱卻緊張得連這些基本的東西都忘記了。盡管省委書記與胥忖朱談話的整個時間不足十分鍾,但胥忖朱一直都隻是傻傻地望着省委書記,省委書記究竟說了些什麽,胥忖朱幾乎是一句話都記不起了。
按照規定,給提拔幹部談話,組織部門要派人參加作記錄的。但省委書記直接給胥忖朱談話并不是目的,他的目的主要是給其他幹部一個示範,希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因此,省委書記在要求省委組織部派人參加談話做記錄的同時,也讓自己的秘書參加做記錄。這實際上是不完全符合規定的。但也不是原則性問題。
省委書記本來想給胥忖朱說一大通要牢記宗旨、服務人民、廉潔奉公、勤奮敬業等等之類的話,但見胥忖朱始終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省委書記知道,自己的談話水平再高,談得再動聽,大道理說得比天高,看來也沒有作用。因此,省委書記隻好用一段鼓勵性的話,結束這場地位懸殊僅僅是極具象征意義的談話:“胥忖朱同志,到甯秀後要好好幹,要按照你發表的那篇文章中所寫的那樣,大膽努力,強力推進,把甯秀市的市場秩序整治好、規範好,不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本來,省委書記找胥忖朱談話并不是目的,主要是要讓别人知道他是如何重視支持自己工作的人。盡管這場談話讓他有些失望,但他覺得目的還是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