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沒有明說,可是,這句話聽在管家的耳朵裏,卻是如同驚雷一般,自家大人一向穩妥,就連這次突然被召進京來述職,自家老爺也是沉穩的很,沒有絲毫的驚慌,仿若一切不出其預料一般。
可是今日,自家老爺卻是從所未見的帶着一絲的懼意,這讓老管家不寒而栗。
“是,老奴這就讓人準備,不過,最快,怕也是要今天正午的時候了,而且,今晚,估計是要露宿野外了。”
這幾天準備離京,是以,老管家對京城周邊的情況特意找人了解了下,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到處都是冰天雪地,是以,要有一番了解才行。
“露宿就露宿吧,我這把老骨頭還是能熬得住的。”
丁原說完這話,頓了頓,側臉看着和自己年僅差不多大的老管家,語氣中總算是帶了一絲的感情:“你也一把老骨頭了,多帶些禦寒的衣物,别凍壞了。”
老管家是從丁原還未有功名在身的時候,就一直跟着他的,直到現在,可以說,老管家在丁府的地位,是絕對不低的。
就算是丁原在老家的幾個兒孫,見了老管家也是要有幾分禮貌的。
畢竟,雖然一個爲主一個爲仆,兩人身份懸殊,可畢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人,都是有感情的。
“老奴這把老骨頭,還勞煩大人操心……。”
老管家聲音有些哽咽,急着扶丁原上了轎子,然後讓轎夫慢悠悠的擡起轎子,生怕驚擾了坐在裏面的老爺。
“你們慢慢擡着,别滑着摔着老爺了,我先回府辦事。”
老管家小心囑咐轎夫,平日裏,在下入面前,他也是自稱老夫的,可有自家大人在旁邊,他卻是萬萬不敢以此自稱的。
其實,就算是他不叮囑,轎夫們也是很小心的,萬一真是腳下打滑,摔着了他們不要緊,若是把裏面坐着的老爺給摔出個好歹,他們是絕對兜不住的。
“你去吧,慢些,勿要滑到了。”
丁原在轎内的聲音傳了出來,也是讓老管家先回去吩咐準備的。
老管家應了一聲,就一路小跑的走了,直到消失在街道的盡頭,丁原一直緩慢前行的轎子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消息無誤麽?”
丁原掀開轎簾,從轎子内走了出來,幾個轎夫則是非常有眼力的退開,站在一旁,并不敢去聽自家老爺和那突然從拐角處竄出來之人的對話。
“昨夜,皇帝似乎收到奏折,之後,就召了内閣大學士和吏部尚書及兵部尚書前去議事,至于到底說的什麽,怕是除了在場的大臣們,是沒人知道了,皇帝很是謹慎,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大殿的。”
那突然出現的人嗓門壓得很低,可是,若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來一些略微尖細的聲音。
“還有其他大臣麽?”
丁原眉頭緊皺,今早,朝堂上的氣氛就讓他感覺很不對勁,看來,果真是出了事情了。
“應該沒有了。”
那瘦弱的身形想了想,然後回答丁原。
“應該?”
丁原眉頭一挑,從袖筒裏摸出了幾張銀票,狀若無意的塞進了此人的袖子裏,笑着道:“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是真沒了。”
那人一手在袖子裏用手指搓動了下幾張銀票,心裏立時就有了大概的數字,說話的聲音也清楚了很多,确實是尖細無比:“諸位大人們進去後許久,都未見有人出來。”
“如此,就多謝了。”
丁原沖着此人拱了拱手,然後這人也就退到了一邊,看着丁原上了轎子離開。
其實,這人還有幾句話沒有說,那就是,他也隻是看見了諸位大臣進了禦書房,之後,皇帝轟出了所有在殿内伺候的宮女太監們,甚至,還讓侍衛也離開了大殿數米外值守。
而且,還有侍衛在四處巡視,他也隻是碰巧看到了開頭諸位大臣進禦書房的那一幕罷了,至于後來,他是根本沒膽子繼續偷看的,是以,隻是猜測着沒人在去禦書房了,然後告訴的丁原。
“老東西,真是有錢,不愧是外臣,出手就是大方。”
這身材瘦小之人在無人的地方,從袖子裏掏出了剛才丁原塞過來的銀票,雙手貪婪的搓動着,雙眼中全是貪婪的欲望,聲音也因此變的尖銳無比。
“可惜了,還要孝敬幹爹那個老不死的。”
瘦小之人的嗓音突的一遍,卻是充滿了怨恨,似乎和他嘴裏的幹爹有着什麽深仇大恨似得。
啐了口吐沫在雪地上,緊接着,瘦小之人把外面的衣服給脫了,露出了裏面會色的長袍,腰間是一根幾乎看不出什麽顔色的腰帶束腰,從懷裏掏出了個牌子,挂在腰間,又從牆角處提了一個盒子………………。
………………………………。
“都在了麽?”
司禮監大太監蕭敬抱着拂塵,如同一個老道一般,站在廊道下面,眯着雙眼,看着不遠處站着的大批宮女太監和侍衛們。
“回老祖宗的話,都在了。”
旁邊有幾個年紀也不算小,但卻也三四十的太監很是恭敬的稱呼蕭敬。
皇宮中的太監就是如此,太監們本來就沒有後代,一些好的,還有家裏人肯認,可若是碰到一些家裏絕情的,是羞于承認有他們這些個太監兒子的。
是以,宮内才會經常有年輕太監認幹爹的事情,而那些有地位的太監,也會有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多少的太監幹兒子。
而在太監們當中,還有這麽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年紀最大的,且曾任過司禮監或者是總管大太監的,都會被稱爲老祖宗。
蕭敬,可是服侍過數個皇帝的,且,現如今是司禮監大太監,宮内的太監們稱其爲老祖宗,一點都不爲過的。
“問吧。”
蕭敬右手擡了一下,然後就閉上了雙眼,不在吭聲,就如同雕像一般,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是。”
幾個管事太監點頭哈腰,從蕭敬的身邊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