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個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由一秀才越爲七品禦史,本就是隆恩了,讓其擔任欽差,雖是三欽差一起下來,可也算的上是奇迹了。
現如今,聖上更是下了如此聖旨,而且,内閣竟然也同意了,這讓闫茂内心深處有些發冷。
聖眷在隆,也總有個限度的,而且,普通情況下,内閣也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一旦出現眼前這種情況,那隻能是說明一件事。
朝廷對河南的官員不信任,對自己這個戶部欽差和另一個刑部欽差不信任,所以,才會給予這個初涉朝堂的少年如此大的權利。
其實,朝堂的不信任,在聖旨下達的時候,他們就該體會到了,隻不過,那個時候闫茂卻是理會錯了,以爲是朝廷對河南的失望,讓三欽差查案,自己是掌管赈災的,刑部的那位,才是真正負責查案的。
至于都察院的這位,應該是負責風言上奏,來南陽走一遭罷了。
可直到現在,闫茂才知道,他是錯了的,皇帝刑部、戶部、甚至是河南都不信任,聖旨上的話,就是字面意思,根本就沒有其他深刻的含義。
倒是這個曾毅,因爲初入朝堂,朝堂各派及地方都不可能有什麽瓜葛,是以,卻是最得皇帝信任了。
而且,很顯然,這次,内閣對于河南的事情也是憤怒無比,是以,才會配合皇帝做出了如此出格,不循常理,讓你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如此權重的事情來。
想通了這點,闫茂的冷汗就在這如此寒冷的天氣冒了出來,這可是個大問題啊,若是朝廷本來就不信任他們,今日,他這做法,無疑是給自己找麻煩了。
隻要日後曾毅上奏折的時候,對今日之後略有瑕疵,稍微提上那麽一兩句,内閣的大學士們還有當今聖上,肯定會覺察出什麽來的。
尤其是内閣的那幾位大學士,更是抽絲剝繭以微視全的主,弄不好,被他們懷疑上了什麽,日後恐怕就不好了。
隻是,事情如今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闫茂也不可能把曾毅當傻子,這麽一個言辭間處處拿聖旨壓人,處處陷阱的少年,其心智又能差到哪去?
是以,闫茂現如今,雖然已經後悔這次小瞧了曾毅這個欽差,貿然趕來,可現如今,已然晚了,隻能是硬着頭皮往前走了。
更何況,至如今,他言辭間也都頗爲注意,并沒有什麽失言之處,日後小心些也就是了,這小子在精明,年紀畢竟不大,總是會有弱點的。
“既是聖旨如此,是老夫失言了,曾大人勿怪!”
闫茂立時把姿态放的很低,就像他根本就不是三品大官,而曾毅也不是七品禦史一樣,這才是真正的老謀深算,能屈能伸。
“闫大人客氣了,要不然下官取出聖旨讓您看上一看?”
曾毅話雖客氣,可卻把闫茂給氣個半死,這是準備拿聖旨把人給砸死啊,根本就是想要羞辱自己一番。
隻是,雖知曾毅是想要羞辱自己,可闫茂卻又能怎麽樣,其實在他同廖遷兩人一起進城的那一刻起,他和曾毅之間的關系就已經确定了。
“不用,不用。”
闫茂連忙拒絕,他倒是真想順着曾毅的話答應,看上一番聖旨,可是,雖然才幾句話的接觸,可闫茂卻相信,他現在若真是同意看聖旨,那,曾毅絕對會以非常正規的禮節在宣讀一番聖旨。
若是那樣的話,自己這個三品的戶部左侍郎恐怕就該下跪了,那臉面才算丢大了,氣勢上,也會弱下去一些的。
而且,既然曾毅敢這麽說,那,聖旨是絕對不會有假的,沒人敢假傳聖旨,除非是嫌命長了。
果然,在闫茂的注釋下,曾毅果然露出了一副失望的神色,讓闫茂心裏爲之氣結,這個曾毅,端的不爲人子,竟然想如此坑人。
猛的拍了下腦門,似乎現在才反應過來一樣,曾毅懊惱的道:“老大人,裏面請,裏面請,都是下官失禮,竟然還讓您站在外面。”
闫茂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這個曾毅的思緒,真是讓人跟不上。
“無妨,無妨,事出突然,這外面站着,其實也挺好的。”
闫茂可氣了幾句,不過,腳下卻沒聽,快步朝着衙門走去,他年紀大了,在這冰天雪地裏,站這麽久,是真受不了的,隻不過,剛才心裏有事,暫時忘記了身體的不适,現如今,被曾毅這麽一提醒,卻是感覺全身都是冰冷的。
“去給闫大人安排個住處,可千萬别怠慢了。”
曾毅看了旁邊的侍衛一眼,然後也扭頭進了衙門。
現如今,知府被抓,兩位同知也對曾毅俯首帖耳,南陽府可以說全都是在曾毅的掌控之下了。
進了衙門,在後衙的内堂坐定,兩人絮了會閑話,闫茂雖然有些提一提廖遷的事情,可卻也知道,曾毅這厮是絕對不會給他面子的,是以,卻也是忍住沒提。
“曾大人既然受了皇命,不知準備如何處理河南一案?”
闫茂看着曾毅,河南境内今年算是遭了大災,就算最後什麽都查不出來,恐怕河南左右布政使的兩個位置也要換換人了。
曾毅卻是不明所以的看着闫茂,有些訝然的道:“闫大人此話何意?”
闫茂楞了一下,卻是氣的要命,這個曾毅是準備跟他裝糊塗啊,說句實在的,這件案子除了南陽府是他學生外,其他地方,他還真不想管,可惜,離京之前,卻是和刑部的那位一同被一個大人物給招了過去,現如今,也隻能是硬着頭皮前進了。
闫茂雖然生氣,可現如今,曾毅真和他較真起來,這河南境内,還真是曾毅這個欽差說了算的,他這個戶部欽差,隻能是管轄赈災罷了。
是以,闫茂雖然生氣,也隻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曾毅,道:“聖上讓我等來河南境内巡查,曾大人該不會真以爲就是讓咱們巡查一個小小的南陽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