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看着負責抄家的陳通,側臉詢問。
陳通趕緊道:“回大人,還有一小部分還沒造冊完畢,至于這銀子您看?”
陳通很聰明,抄家,向來都是肥差,這其中的銀子,可多可少,沒人清楚的。
“全部造冊。”
曾毅皺了皺眉頭,然後緩和了下語氣,看着陳通道:“這些銀子,本官會上奏朝廷的。”
曾毅這話一說出來,陳通就明白什麽意思了,這是準備拿這個陳鐵錘通判立威啊,既然如此,那,這些銀子,自然也是不能動的了。
不過,陳通也并沒有多少的沮喪,欽差大人讓他負責抄家,這其中,他已經得了不少好處的,這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不過,陳通也是不會過分的。
包括那些負責抄家的弟兄們,也是如此。
而如今,欽差大人隻是說全部造冊,卻并未說其他的,其實,何嘗不是睜眼閉眼的緣由了。
一直等着造冊完畢,曾毅拿着冊子翻了幾眼,然後沖着陳通道:“讓人看好這些東西,等聖旨下達。”
“是。”
陳通把胸脯拍的當當作響,欽差大人這次看來是準備借此機會玩一場大的了,自己若是能配合的好,好處肯定不會少了的。
當天晚上,曾毅就寫了一封奏折,連帶着抄家的造冊及那封梁老丈交給自己的按有千人血指印的狀子,讓人以八百裏加急送去京城了。
這件事在曾毅看來,可是大事,用以八百裏加急,并不算過分的。
京城,内閣當中。
一個小厮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沖着諸位辦公的閣老道:“閣老,河南八百裏加急文書到了。”
“哦?”
原本正在處理公務的内閣首輔劉健立時擡頭,道:“是哪個欽差的文書?”
不怪李劉健如此詢問,現如今,朝派了三路欽差前往河南,這文書,肯定是這其中一路欽差發來的了。
“是曾毅曾大人的文書。”
小厮趕緊回話,同時,把文書遞了過去。
八百裏加急,也并非是要有專人來京的,除非是極爲特别的,需要前往京城來做解釋的,不然的話,一般情況下,都是驿站的驿卒傳遞的。
接過文書,看了一眼,劉健的臉色立時變了,把文書放下,又把另外一本冊子打開,翻看了一下,臉色更是陰沉的可以滴水了。
直到最後,拿起了那張千人血指印的狀子看了以後,一向脾氣就有些急躁的劉健差點把桌子都給掀翻了。
“晦庵兄?”
李東陽和謝遷兩人看着劉健,猜測文書上的内容。
“這奏章,你們也看看吧,呆會,咱們一同前去面聖。”
劉健把奏章和文書及狀子遞給了李東陽和謝遷兩人。
果然,兩人的臉色如同劉健一樣,全都是不可思議,貪污,這他們早就聊到了,可是,南陽府這種肆意屠殺的行爲,卻是他們萬萬想不到的,這是要官逼民反麽?
“還是陛下顧慮的周到啊。”
謝遷歎了口氣,臉色有些發青:“其他兩路欽差,到現在還沒有絲毫的消息,倒是這個小小的曾毅,卻是捅出了如此大的秘密,此子雖是急躁些,可卻沒有什麽私心。”
謝遷所說的私心,則是曾毅奏折上所說的,奏請皇上,把抄家所得的二十餘萬兩銀子,用于赈災撫民之用。
若是曾毅真有私心,恐怕就不會上這道折子了,反正朝廷派了戶部的人下去赈災了,他大可以等回京以後再把事情禀告,到時候,銀子肯定能自留不少。
“若能磨練一番,倒是個不錯的苗子,太子殿下卻是看對人了。”
李東陽扶着胡須,笑呵呵的說着。
“走吧,咱們進宮面聖。”
劉健從首位上站了起來,歎了口氣:“這次,河南可真是要震動一番了。”
禦書房
看完了曾毅的奏折,弘治氣的把跟前的龍書案都給掀翻了。
“這群混賬,枉朕那麽信任他們……。”
能讓一向溫和的弘治帝如此氣憤,可想而知,這群人的暴行有多天怒人怨。
待弘治帝發洩的差不多了,劉健才小心的道:“陛下,爲今之計,是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弘治看了劉健一眼,沒有吭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不說河南其它府,單是這南陽府的情況,恐怕已經是不行了,一個通判,竟然貪污如此之巨,恐怕是有些緣由的,這曾毅奏折裏雖然沒說是否和其他官員有牽扯,可這案子若繼續查下去,真有什麽牽扯的話,他雖是欽差,可卻隻有七品,恐怕有些不好辦了。”
劉健的擔心不是沒用的,想要查案,必須要有絕對的權力才行,一個小小的通判就有如此的貪污,若說南陽府甚至是河南布政司沒人幫忙,可能麽?
一個通判,曾毅這個七品欽差可以拿下,甚至,一個知府,他也能拿下,可,這是在沒有外力幹涉的情況下,若是布政司插手的話,那該如何?
“皇兒倒是沒看錯人納。”
弘治卻是突然笑了起來,嘴角帶着一絲欣慰,這可是朱厚照第一次給朝廷舉才,關心朝事,這個曾毅,卻是證明了朱厚照的眼光。
爲帝者,不需要有太多的才能,但卻有一點,那就識人。
在弘治看來,隻要照兒真有識人隻能,他也就安心了。
“這個曾毅既是照兒向朕舉薦的,這件事,就問問他的意思吧。”
弘治說完這話,就命人前去東宮宣朱厚照去了。
一時間,大殿内倒是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得見。
“父皇。”
朱厚照從殿外規規矩矩的進來,行禮問安,臉上還帶着一絲興奮,很顯然,應該是剛才前去喚他的小太監已經把事情提前給他說了。
“起來吧。”
弘治的臉上帶着一絲柔和,然後把曾毅八百裏加急來的三樣東西全都遞給了朱厚照:“剛才,那小太監應該也給你說過了吧?這曾毅既是你舉薦的,依我兒看,該如何處置這事。”
朱厚照恭敬的接過曾毅的奏折和抄家冊子還有訴狀,稍有的仔細看完,立時勃然大怒:“該殺,當真該殺。”